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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蔺长同总是习惯于先不把话说满,给对方预留出适当的反驳空间之后,再一步步把人钉死在预期的位置上。
老奸巨猾的蔺律师轻轻勾唇,好像很好说话,实际上驳得你不留余地:“你可以说赵强不是以杀人为目的,他的最终目的当然也不是杀人,杀人对他又没好处。但他确是在明知道自己所制的药物对于大多数糖尿病患者来说与毒·药无异的情况下,仍旧坚持让韩咏梅用药,进一步加大剂量。这也就是我的当事人不听取他的意见,接受了治疗,可如果没有呢?”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辩方律师,我有一把刀,我一无所知蒙上眼向前刺,刺死了你,可以说不构成故意杀人;但如果我明知你在我前面呢?虽然我蒙了眼,也不是为了刺死你,但却在明知会刺死你的情况下,仍旧出了刀,这还不构成故意杀人吗?这构成的。是否故意不在于他的目的是否在于杀人,而在于他对自己所造成的结果是否知情。他知情的。”
在韩咏梅一侧,蔺长同风度翩翩地看着对方:“辩方律师,是我的当事人救了赵强,让他仅仅是故意杀人未遂。”
第四法庭。
秦与刚呈完第一组证据,那是伤情鉴定和dna鉴定,现在又向法官呈上第二组证据,医院的诊断证明。
“海大梁除了强·奸我的当事人,还对她进行了长达十数年的家暴,其中甚至包括猥·亵,这一点刘村村民们都可以作证,相关笔录和人证将在稍后呈上。现在这份,是医院的诊断证明——有关小海里患有精神分裂症并仍在用药期的证明。”
秦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里。
她是个羸弱的姑娘,短头发,大眼睛,面色苍白如纸。她的嘴角始终是向下的,不爱说话。这十数年没有家人的日子,闹市喧嚣都与她无关。但海里很倔强,不是执着也不是坚定,而是骨子里一种孤僻的倔强,让她听不进旁人的言语,也不轻信旁人。不见光的世界里,她是孤独躯壳中唯一的困兽。
她又在走神了。
秦与无声地叹一口气,转而望向法官,继续说:“我的当事人海里,因遭受十数年的家暴,情感淡漠、孤僻、思维混乱、焦虑、抑郁,正常生活和前途都受到了严重影响,正在服用氯氮平片。海大梁,作为她的监护人,不仅没能尽到保护她、督促她的义务,还致使她受到身心双重伤害,情节恶劣。”
似乎是海大梁的名字出现太多次,海里皱皱眉,回了神。她下意识转头,在旁听席寻找潮声的身影。
那个平时不能穿警服,只好穿一件oversizet恤的女刑警。
找到了。
潮声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对漂亮的眸子。她举起大拇指,朝小海里比了个赞。
于是小海里眨眨眼,安心地回过了头。
另一边,蔺长同也开始举证。
那是一组照片。
“城东警方在前天捣毁了赵强等人的长期假药生产、仓储、销售窝点,现场查获磺脲类药物、双胍类降糖药、α葡萄糖苷酶抑制剂成品一万余盒,半成品一万余板,散装药片两百余万片,经辨认全部系假冒药片;缉获各类制假设备20台。涉案金额19亿元。”
赵强低着头,看不出悔意,倒像是肉疼。
法官说:“被告可以发表质证意见了。”
那人家警察都搜到他脸上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赵强没出声,他的辩护律师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说:“没有意见。”
“好。控方可以呈第二组证据了。”
第二组证据,是赵强非法经营的相关记录,一份纸质文件一份ppt。大屏幕上,蔺长同每翻过一页就给他定一条罪,儒雅谦和又格外气人,颇有点原形毕露的意思:
“赵强,参与生产、销售假药。根据《药品管理法》第一百一十六条,处违法生产、销售的药品货值金额15倍以上、30倍以下罚款。帮您算了一下,至少285亿。”
“赵强,假药生产直接负责人。根据《药品管理法》第一百一十八条,没收违法生产期间所获收入,处所获收入30以上、30倍以下罚款,给予行政拘留。帮您算了一下,罚款怎么也得247亿吧。”
“药品使用单位城东大药店,销售负责人赵强。根据《药品管理法》第一百一十九条,没收违法销售期间所获收入,处所获收入30以上,30倍以下罚款,给予行政拘留。帮您算了一下,7万8千元起步,187万封顶。”
“赵强,运输、储存假药。根据《药品管理法》第一百二十条,处违法收入1倍至5倍罚款。这个不用我帮您算,您也知道起码2个亿了。”
“赵强,网络交易平台提供者。根据《药品管理法》第六十二条第三款,没收违法所得,处200万元以上、500万元以下罚款。一个零头,就给您按500万算吧。”
赵强:“……”
蔺长同把手里的纸页翻个面,冲着赵强弹了弹,“瞧瞧,最少得罚33亿207万8千元,往上取个整,34亿,可喜可贺。”
赵强:“………………”
这位法官大概是个活泼的年轻人,本就是在法庭里强做严肃,听蔺长同这么来一套差点笑出声。他咳嗽了一声,说:“请辩方发表质证意见吧。”
赵强看着扫描文件上鲜红的公章,心知那些档案全特么是真的,能说什么呢。但他的辩护律师非常有职业素养,搜肠刮肚问了一句:“证据收集过程也是警方吗?”
蔺长同冲他一笑:“对,有批文的,把他逮进看守所的时候顺便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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