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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周野没有玩笑式地施舍给他“近距离观摩偶像机会”,苏杭会把自己对偶像的“宣言”当作是最后的寒暄,昙花一现后一定会永远消失在周野的视线里,自此把这次邂逅当作床头白月光般美好的回忆。
这才是苏杭,永远蜷缩在角落里的苏杭,向往着自由开朗的灵魂的苏杭。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敢向外踏出一步的苏杭,知道早被人们遗忘的事迹,属于周野一人的荣耀。他像个无意间发现珍宝的人,既害怕被珍宝主人发现,又不敢将珍宝的秘密分享给旁人。
事情沉甸甸地压在苏杭心底,像锯齿,像尖刺,啃食着苏杭的心脏,缓慢但痛苦。
曾经
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
西河中学从建校到现在,出过两个明星,22届的周野,23届的苏杭。
前者以一年内从电竞赛场退役后进入数学竞赛营而叱咤一时,后者则是从普通班一路逆袭成为当年云淮市理科状元。
三年前,暑假。西河中学刚送走一批在考场上厮杀淋漓的战士,马上又迎来一批准高三预备役,间隔仅仅一个星期。
苏杭和同桌汤思远迎着炎炎烈日将一摞摞辅导书从笃行楼搬到“高三楼”。
日头很大,校服又不透气,两人走到一半背后就全浸湿了。
汤思远往后一瞥,黑泱泱一片人,无一不是怀抱堆得比自己还高的书,在没有任何荫蔽的情况下进行搬迁。
“搁着儿蚂蚁搬家呢。”汤思远不屑地撇撇嘴。
一切还要从西河中学的奇葩规定说起。
西河中学一共有三栋教学楼,分别是,慎思楼,笃行楼,明辨楼,笃行楼与慎思楼相邻而立,里面关着高一高二的自由灵魂,唯独明辨楼,遗世独立,与前两楼之间隔着一个可供全年级大课间跑操的空地,用学校的官方说法,叫最大程度上保证高考生的学习环境不受打扰。
每届高三学生在踏上征程前都必须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教学楼离开搬到明辨楼里,久而久之,明辨楼便失去了它的名字,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开学第一句寒暄总是,“你搬进高三楼了吗?”“那我先去高三楼咯。”
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高三学子的时间更是一刻值千金。
但凡是有清醒认知的老师,都不会同意学生浪费宝贵的上课时间去重复搬书这一机械运动,于是乎,校领导共同商议,在22届高考结束后第二个星期,全体新高三学子正式搬入高三楼,并自愿留校自习。
“你说,我们天天,被“自愿”这儿,被“自愿”那儿,有哪件事是自愿的?”汤思远还在吐槽。
学校为因材施教,将整个年级一共a,b,c分为三个等级。a班基本囊括了全校前五十名和单科前十,b班一共有六个班级,大概三百来号人,剩下的则全是c班。
此外,为督促学生积极学习,学校在每个学期还会根据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平均成绩进行不同层次流动分班。
对于学校的这一系列措施,家长心里都是门儿清,他们往往会关起门来教训自己的子女,“a班只有一个,进去了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只有在a班一直保持前十名才有冲刺青禾大学的希望,进了b班才能保住普通一本,如果留在c班,”
每当谈到c班,家长们就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留在c班你就废了啊。”
汤思远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每次月考成绩都稳当在两百名左右,用他自己的话,叫“不上不下的尴尬。”
想让汤思远按老师要求认认真真完成作业,比登天还难,但他也没有贼胆光明正大翘课去网吧彻夜通宵。
同样,汤思远现在也不敢光明正大与老师对着干,只能背着老师和他的新同桌苏杭抱怨在烈日下搬书这一毫无人道的做法。
汤思远吐槽了许久,才发现今天的苏杭分外沉默,抱着半迭书,不吭一声,不仅如此,还戴着眼镜。
要知道,苏杭只有轻度近视,像他们这样一群精力旺盛的少年,平日里喜欢打打闹闹,眼镜这种易碎品稍有不慎就会被摔到地上碎的稀巴烂。
除了上课看不清老师的板书时会把眼镜拿出来像放大镜一样贴在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其他时间里眼镜几乎毫无用武之地,更何况,黑框眼镜一戴,加上土得不能再土的校服,什么颜值气质通通直接对半减分。
汤思远眼珠子转了转,难得机灵地想到,好像苏杭就是从c班升上来的。
到了高三,精神压力直线上升,无论是a班,b班,c班,常常有卡在各种分数线边缘的学生在夜晚里溃不成声。自己仗着分数稳定说风凉话,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想到这里,没心没肺的汤思远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赶紧补救,“但我们高三时间紧张,肯定要利用假期查漏补缺。”干笑几声后,汤思远在心里唾弃自己,扯这些,自己信么。
苏杭本来是半低着头,闻声抬起头来,声音几分沙哑,“我没事。”带有风干后破碎的绝望。
苏杭一向边界感分明,不希望在学校里过多讨论自己的个人生活。
此时,苏杭十分庆幸,呆板的黑框眼镜在很大程度上遮掩住他红肿的眼眶不至于被人看出,虽然并没有那么多人会闲到这种程度。
汤思远还想说些什么,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高三楼前,平日里朴实无华的楼梯在搬了一路书的准高三生面前显得无比陡峭险峻。
水泥铺就的一级级台阶看着面前或被书包压弯了脊梁,或被手中一摞比人还高的书弄得面红耳赤,累成狗的学生们,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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