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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在耳畔回响现实从话语展望（第1页）

此时此刻，在亮光和温暖的簇拥下，他和原本的“他”的界限，愈不再清晰。不同旅途的经历，历历在目又似曾相识的故事，切身体会的感受，让他确信自己是重温了一遍曾经“他”的回忆。

身体温度急剧上升时，精神仿佛也被加热而变得无比活跃。一简短且意义不明的诗从脑海中涌现，占据了他思考的空间。精心斟酌，对仗工整，仅仅数秒他就明白不是自己拙劣的手笔，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大棚、地窖，

枯叶、篝火，

狼群、鲜血，

机械、弹雨，

湖泊、泥径，

尘归尘？土归土？

饕餮盛宴，粉饰太平，

暴殄天物者，不挠不折者，同气连枝者，

死里逃生，亦或置身于此地重生，

死去的早已沉寂，活着的仍在前行。

伴随着诗句的结束，一个个诗中出现的名词和动词从脑海早已埋下的根中芽，词语们所携带的种种颇有象征和具体意义的事物也在脑海中浮现。一张张面孔，一双双眼睛，一次次远在天边又和他紧密相关的经历，让他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短时间内接收了大量的信息，强大的精神压力压制了他的心神，他不得不蹲下来，用左膝和双手支撑着地面，缓冲头脑中无形的压力。

其余四人站起身，看着头痛欲裂的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出手帮忙。表面上似乎有点冷漠，但他仿佛能感受到深切而炙热的的目光，幻影们显然已经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几十秒后头痛逐渐减弱，心神逐渐趋于平稳。蓝色幻影轻轻俯下身，拍着他的肩膀：

“这些都只是回忆。有些并不是你的亲身经历，有些可能是你遥远的回忆了，所以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去接受那杂乱的信息。我们作为一个团队会毫无芥蒂的信任彼此，互相鼓励彼此。但像我常说的那样，每个人的道路终究是孤独的，选择需要自己深思熟虑，困难也终究要靠自己解决。以自己的眼光、自身的阅历看向未来才能继承过去的彩虹，摆脱过去的魑魅。”

不紧不慢的语，有理有力的措辞，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这种心灵鸡汤般的道理他是讲不出来的，所以他不禁再次佩服蓝色幻影的演说能力。幻影们当然不能陪伴他走到旅途的终点，对话就已经让他感到满足。怀着一丝期待，他期待交流的时间能再长一些。

如同回应他不切实际的期望，四位幻影的身体开始生了变化。幻影们的轮廓颜色逐渐变淡，色调也由亮色变为暗色，逐渐被蚕食。蓝色幻影马上指出了变化产生的原因。

“我们的任务基本上完成了，到告别的时候了。智，这片空间资源有限，比你想象中的脆弱，所以不能再耽搁时间，接下来你要做出最后的选择了。你有你的路要走，完成了任务的我们也有未竟之事。”

望着即将消散的众人，他知道再多的言语和希冀也无济于事，只好不奢求更长久的陪伴。按捺不住对数据体们的好奇，他问出了一个略有跳脱、天马行空的问题。“你们的未来会变成怎样呢？你知道我的意思。”显然指的是作为数据体的他们。

“哈哈，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有作为数据体的觉悟。”蓝色幻影先是一愣，又马上理解了他文化的含义，“我们的未来如同会移动的终点线，未知布满整条道路，也许马上就能到达终点，也许连继续前行的机会也没有。不过，我们相信自己的冒险还在继续，只要给自己设定一个似有似无的终点线，那我们就永远走在旅途的道路上，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你们说呢？”蓝色幻影向每个幻影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如果没准备好的话，会跟你来到这吗？”白色幻影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这个动作在心理学中通常是一个人胸有成竹的表现。这份自信来源于他对蓝色幻影的信心。

绿色幻影依然一言不，看不到表情，蓝色幻影也没有出言回应，因此他猜测那是坚定的目光，肯定彼此的信号。

“至于我嘛，反正阿明说的话我都会听的。”红色幻影小碎步走到离蓝色幻影半步的身后，紧挨着蓝色幻影。无条件的信任，红色幻影的态度在相遇之初就淋漓尽致。

“既然如此，伙伴们，让我们给智加油吧。无论智将要选择的道路是什么，我们都会支持和鼓励，这早已是我们的共识了。我最后说吧。”蓝色幻影摊开双手，向上挥动伸展手臂，调动着幻影们的情绪。话语略显仓促，以此提示其它幻影所剩时间不多了。

短暂的沉默后，最先开口的又是白色幻影。“我知道就算不需要我们的鼓励，你也有信心和能力继续你的道路，所以我觉得我并不需要鼓励你什么。”即使在告别时刻，白色幻影始终没有靠近他的位置，在远处招了招手。慵懒而轻飘飘的语气，言语内容却反之充满力量。

“我一直都不是个擅长鼓励别人的人，所以这种时候很难说加油的话。总之，你足以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配合阿明的话从长计议，很难有困难能阻挡的了你。”略显激动而紧张的声音，害羞得比柴火噼啪燃烧声还要小，仍一字一句地把对他和蓝色幻影的真心表露无遗。蓝色幻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在认可她的说法。

“小心谨慎一直是你的优点。所以只要别紧张，遇事前想好，多思考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平淡而清晰，绿色幻影用平和的语调给出了她简单的建议。话音刚落，她就背对众人坐回了木桩上，继续手中的工作。反常的动作似乎是不忍看到离别的表现。

“我们会重逢的。只要保持这个信念我们就一定会再会，无论是在虚拟空间还是现实世界，无论是我们彼此的本体还是数据体。”蓝色幻影已经和他聊了许久，此刻便无需多言，轻轻举起右手，手掌心正对着他。他心领神会，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前伸去，和蓝色幻影轻轻击掌。

有了幻影们的鼓励，他放下了心中的忧虑，而幻影们却在担忧着他：如果他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在了解了如此多的信息的情况下，他是否还有兴趣，还有热情、还有资格去面对真正的自己，面对那喜忧参半的过去，然后继续那条满是未知的道路呢？这也是幻影们唯一的担忧。直到在那棵榕树下，他也算正式给了幻影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而那时，不同世界、不同境遇的他们，将再一次以不同的身份会面。

叙旧结束了，展望未来的时间也到了尾声。篝火剧烈燃烧，出最后的光和热，而幻影们的身形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中脆弱不堪，身躯若隐若现，易碎易损薄如蝉翼。他静静观看着幻影们的消亡，没有再去触碰他们的勇气，生怕就此拂去了幻影孱弱的身体。虽然眼前这一幕颇有强烈的诀别感，在五人的心中却坚信只是暂别。

终于，数十秒的无言凝视后，幻影们支撑身体的技术和能力到达极限，身躯再也承受不住他们多一秒的时间，化作一粒粒若有若无、虚无缥缈的灰尘飘散在空气中，一缕缕轻烟冒着白气，无处不在却遥不可及。白色，红色，绿色，就此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和幻影们最后对他的言顺序一模一样。

也许是“他”有意，也许是蓝色幻影顽强的毅力，也许单纯是命运的选择，蓝色幻影是最后一个消散的。蓝色幻影犹豫许久，将话语结束的那一刻卡准了消散的那一刻，同时也意味着蓝色幻影其实不期待他的回应：

“智，如果你回去了...请告诉我要坚持初心，我并不是个当队长的料。”

“...是吗？等我重拾所有回忆，也许才能得出合适的评价吧。”稍稍思考几秒，蓝色幻影的身影化为乌有，他只好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妄自菲薄的话语和蓝色幻影的乐观心态有所反差，也和他目前对蓝色幻影的印象有所不同，这让他略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