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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上,他们才最后一家店铺出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花儿。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儿又小又轻,轻柔地从路灯昏黄的光圈里款款落下。
碧云先上了车,透过玻璃窗子看他几次从店铺的大门口进出,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和手提袋子搬运到了车上,这些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高档的成品女装和鞋包。他还在夏奈尔夫人的店里为她特别订做了一件水貂皮的大衣,需要等上一个礼拜才能够去试穿。
她安静地坐着车里,等待他干完搬运工的工作。外面温度很低,雪越下越大,车窗上哈出了浅浅的一层白色的雾气,这层水雾让她看不清楚车子外面的世界和他往返在车子与商店之间劳作的样子,她刚要用手腕抹掉水雾,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勾起小指头,在窗子上认真地勾画了起来。
他把那些盒子在后座上码放整齐,把最后一个手提袋子拍平,放在了最上层,快速地钻进了驾驶室里,“外面可真够冷的。”他哈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插进了车钥匙,准备启动车子,余光撇见她在窗户上画着什么东西。他无声无息地把头凑到她的耳朵边上。
她突然觉得耳朵后面痒痒的,一扭头差点撞上了他高挺的鼻子,被他吓了一跳,嗔怪了声,转过头去继续在窗户上画画。
他用手轻轻拨开她的脑袋,看到了那画的内容,玻璃上画着一个小人儿,身子和脑袋很不成比例,骑在一匹同样不成比例的奇怪的马上,他皱着眉头并没有说话,只见她一边捂着嘴巴开心地笑,一边勾着小指头在小人的头顶加了一行字母——“佳尼特。”
他抿紧了唇,眼睛里含着笑意,“佳尼特”是他的昵称,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画的这么丑,不过他没有发出抗议而是探出手臂,挥动着修长的指尖迅速在玻璃窗上画出一个连笔的小鸽子。
碧云盯着这只小鸟儿,愣了几秒钟,也会心地笑了,她知道他是画的自己。她是他口中的宝贝,天使,小鸽子……她突然间想起,起先在汉娜夫人家的时候,她曾经赌气把那只信笺上的小鸽子撕成了碎片,然后恶狠狠的丢给他,那个时候这个高傲的家伙,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红一阵的,那副表情实在是可气又可爱。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开始那次被她撕成了两半的信笺,第二天被他沾了起来,又被她撕地粉碎了,那么第三天早晨,他给她的那个白色信笺里装的又是什么。莫非是他重新画了一张……当日是性子上来,气不过了,如今想来有些后悔,真该看完了那信的内容,再摔到他的面前才是。
他没有她低着头,而是继续试着点火,或许是外面的温度太低了,半天没有成功,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他的指尖节奏性地敲打着方向盘,像是稍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把身子完全向她倾斜过去,一只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一只手支撑在玻璃窗上。
她好奇他要画些什么,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个劲儿地朝窗子上哈气,直到窗子上出现了一大片的白雾,她猜侧着或许他是要画个体积很庞大的东西。
碧云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期待他的表演,这一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画什么动物,而是在小鸽子的旁边写了两个字,方方正正的中国字——“碧雲”
她愣了,眨动了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做梦也没想到,在他的手下写出她的名字,他怎么可能学会写她的名字,在什么时候学会的,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早有准备的,而是随意地就写了这两个字,尽管笔画的顺序并不对,是按照从左向右书写字母的顺序来写的,在竖弯的时候也像是字母的转折,但是“碧雲”这两个字,那字迹整体看来方正。
他微蹙着眉毛,有些错愕的望着她,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哭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伸出手臂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车子已经打着火了,于是他发动了车子,向街道的那头开去。
透过了那两个字,她的名字“碧雲”,她的乌黑的眼睛一直望向车窗外面,轻柔的雪一直在漫天飘飞,沉沉的夜色中,这些银白的自然的精灵,她们三三两两的,像是在乘着风,携着手,跳着一曲浪漫的华尔兹。
她一直在掉泪,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千言万语,抵不过几个字,或许他只会写这两个字,以往她所说的话,他只能领会个大概的意思,大多数的时候,他读不懂她的细腻和委婉,即便是懂得他们的语言,但是文化的内在因子差异太大,或许她对他也存在着不少误解和偏见。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相爱的人之间,是不需要任何语言的,爱情是可以超越国界、超越种族、超越立场。她的心突然之间就被爱意充盈地满满的,也生出了巨大勇气和坚定的决
60第四幕—8骑士事迹画
屋子外面很冷,他坐在壁炉旁喝着咖啡烤火,时不时地抬眼看到那个小女人像一只勤劳的蚂蚁一样,楼上楼下地搬运着她的衣服,并且不允许他或者是仆人们插手,她满心欢喜地把买来的衣服一件件地从包装袋里拿了出来,剪去商标,挂进了衣橱里。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终于忙完了,“蹭蹭蹭”地跑下了楼梯,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挤到了躺椅上,依偎在他的身边,他展壁揽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动着她的如云一般柔软的发丝。
温暖的炉火耀红了她的脸颊,“今天上午,你去了哪里?”她似乎是无意间问了一句。
“我有公务,去了总指挥家里。”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悠闲地翻着报纸。
她许久没有做声,他低头看向她,见那对乌黑的眼睛直望着自己,他顿了顿说:“没骗你。”
碧云点点头,“好吧,那我问你,麦克斯他为什么会被撤职?”
“什么?”他隐隐地蹙起眉毛,手指勾起的咖啡杯子在半空停了几秒钟,又放在了躺椅边的小茶几上。
“迪特里希将军的传令官,麦克斯·威施尔中尉。”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次在汉娜夫人的花房里,麦克斯偶然撞见了他们在一起,看当时的情景,误以为她被他欺负了,想当面制止,两个人起了争执,后来雅各布上尉进来了,他才气急败坏地上了车,当时直觉就告诉她这件事不会那样完结了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就从汉娜夫人的朋友们那里听说了,那位英俊的威施尔中尉被停职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却看见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仍旧眨也不眨地望向他,他哼了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报纸,不打算继续否认下去,“这一次我对他算是客气的了。”
“我猜就是你。”她蹙着眉小声嘀咕着。
“那个傻小子,明目张胆地挑衅我。”
“好吧,就算是麦克斯他误会了,那么墨菲斯呢?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不是把他也撤职查办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了,他迅速地眨了下眼睛,沉下头低声说:“他不一样。”
“墨菲斯有什么不一样么?”她有些天真地追问,在她看来分明都是一样的,这个霸道的家伙毫无理由的就醋意大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反复地提起别的男人?”他转过身子,把叠好的报纸放到了茶几上,语气明显不悦,挺地笔直的背也显得有些僵硬。
“原本就是没有影子的事儿,偏偏有人要揪着不放。哼,不理你了。”她展开双臂从后面环绕住在他的腰身,把脑袋靠在他的背后,吐了口气,软软地说到,“你就是心事太重。”
她的这句话让他心脏猛然间悸动了下。她闭上了眼睛,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复杂表情。他承认自己的内心随时随地都充满了矛盾,事实上他生性警觉,并不喜欢被人猜度到内心的想法,可又渴望着能够倾诉,他知道她是纯洁善良,安全无害的,她就是在上帝把所有的门都关闭的时候,留着的那一扇小窗子。
夜深了,四周很安静,安静地彷佛能听到她心跳的声音,窗外的黑夜沉沉笼罩着,壁炉的火苗渐渐熄灭了,炭火里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火花,整个壁炉周围仍然有着余温,现在是最舒适和惬意的时候,能够在炉边享受温暖并且没有被那灼灼燃烧的火苗烤烫的感觉。
她睡的很沉,发出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心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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