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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百工堂里是什么季节,芽灵生发场的雪山顶上总是冬天,琼玉叠嶂千重,在夕阳里变为了金顶。
西宛国也有雪山,比这座更加高耸而壮丽,名为梦柯,山上有冰瀑布,好似银河倒挂。那是西宛的神山,只有在一年一度祭祀的时候才被允许上山。祭祀中有一项是为了远行的人们祈福,祭文中有这样一句“欲涉长途,道路悬远;欲祈吉道,澄之心愿。”众人一路举着灯,在雪山上蜿蜒成龙。
佐肆肆骑着大象站在雪山顶上往西边看,回忆着那恢弘又梦幻的景象。
“看不见的。”暮蕊走到她身后。
佐肆肆没想到会有人来,受了惊,从象背上跌下来,跌进雪里:“你走路怎么连点儿声音都没有,像鬼一样,吓死了。”
暮蕊凑近了她:“我对你来说,可不就是鬼吗?”
佐肆肆却一点儿不怕,反而笑得天真:“怎么可能呢?亲爱的侄孙女儿姐姐。”
“你来这里做什么?”
“都说这里是百工堂最高点,我来看看往西边能看多远。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佐肆肆叹了一口气:“你看见那个没有?”暮蕊顺着佐肆肆指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平放了一张很大的金属板。
“你把这里,当成了你的工坊?”
佐肆肆换了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一个交换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的亲人还不认,只
能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做工。我有什么办法?”
暮蕊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铜板和周围的材料金属丝,地上放着许多玻璃料做成的釉料,大吃一惊:“你想做……景泰蓝?”
“掐丝珐琅。”佐肆肆的笑容里,居然有些欣慰,“这本来就是西宛国的技艺,可惜我们弄丢了,尤其是其中最重要的点蓝。我一直打听着,才知道这里原来有人会。”
“你是说,奕夫人?”
佐肆肆点点头。
“你来百工堂,是为了复原景泰蓝。”
佐肆肆深深地看了暮蕊一眼:“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暮蕊一凛:“你想我怎么做?”
“帮我做白芨浆吧。”
“白芨浆?”
“听说泱华都用白芨浆做浆糊,暮蕊西席,请让我这个西宛国来的交流生开开眼吧。”
佐肆肆又开始避重就轻,但暮蕊反而放了心,也许她也不敢去面对那个所谓“重要”的问题。听了这建议,暮蕊也觉得技痒,佐肆肆早就找来了各种材料,于是蕊之灵点了白面、白芨面,白矾、黄蜡、石灰末、白芸香、明石,花椒汤等等等等,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法之下,迅速熬成了一罐极稠的白芨浆。
佐肆肆将手指伸进浆糊里:“原来这种浆真的可以这么稠。”
说起手艺来,暮蕊可以滔滔不绝:“泱华历来精于以药入浆。白芨这一味,做景泰蓝的浆糊还可惜了些,一入火就化
了。若是用来裱糊,既可以增加黏稠度,又可以防虫防腐。”
暮蕊这边做着白芨浆,佐肆肆在那边指挥百工灵,将金线在白芨浆里浸了,又在铜板上粘贴出不同的格子来。两人没有说话,默契非常:佐肆肆的手指了一下,暮蕊的白芨浆就送到了她面前;肆之灵刚将金线粘上铜板,蕊之灵便擦干净了多余的浆糊。交流的手势和眼神,都是西宛人常用的习惯。暮蕊品味着这久违的感觉,蓦地升起一丝怀念。
在铜板上粘格子,这一步叫掐丝,之后便是点蓝和烧蓝。
肆之灵腾空而起,将几十种釉色依次点进金线隔出的小格子里,有个被蓝色包裹的格子里,有一滴红色就要滴了进去,暮蕊看见了,惊叫一声,赶紧遣了自己的百工灵将那滴红色釉料卷走。
佐肆肆笑了,肆之灵将一滴蓝色釉料甩过去,蕊之灵接了点在下面的格子里。不知不觉,两只百工灵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合作无间。
佐肆肆脸上扬起笑容:“看我们的合作,这才是血脉相连的默契呢。”
“亲人之间的相残更残酷。”暮蕊的笑容凝固了,语气冷过了这雪山上的雪。
佐肆肆看向暮蕊,急切地想解释什么:“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
暮蕊避开了佐肆肆的眼光,打断了她的话:“第一遍点蓝这就算完成了。”
“第一遍?这釉料已经高于金边了。”
“入火窑以后,釉料与
金丝的热胀冷缩比例不同;一烧,颜色会低下去一些,再拿出来继续填色。填三遍、烧三遍,这颜色才能与边基本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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