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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阿沅结发夫妻,自是念着她的好,呈钰又是我唯一的儿子,于此事上我别无所求。”宋延巳眼角微垂,轻呼着茶面,水波荡起好看的弧度,“不过我一向不会被外事影响府内,我既娶她,便是真心想与她白首。”
江忠嗣手中的动作不停,有着瞬间的失神,转而又抬起了杯盏饮茶,笑道,“我自是相信贤婿的。”
“内兄的事也请岳父放心。”宋延巳当年跟他斗了那么久,对他的心思多少也摸的清楚,“若远甚是欣赏他,栖安不少事情也都放心的交给了内兄。”
手指收紧,江忠嗣眯着眼把茶水一饮而尽,杯盏放下的那刻,他的心也恢复了平静,“有劳贤婿了。”
“不敢。”宋延巳笑着应下,他从在隆地中毒痊愈后,就开始在江澧身上加码,他天资平庸,可正如江沅所言,他的哥哥是个极其好的男子。
“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不在局中,再愚蠢的人都看的清局势,正是那个平庸的男子,跪在他面前扛下了所有,“我父亲也是糊涂,一步错步步错,只愿事后陛下给江家留下一点体面。”
这一世,他与江忠嗣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他的女儿依旧是他的发妻,他的儿子如今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很多事情,他可以为了阿沅选择让步不去深究。
只要,他别再步步紧逼。
雨丝飘飘洒洒,宋延巳和江沅便留在江府用了午膳,松子片鸭,胭脂肉脯,翡翠白菜卷,酸笋鸡皮汤,满满一桌子膳食都是江沅极爱吃的。
江沅随意问了些家中的事,方知江芷早在她去柴桑的那一年就已嫁人。
“隔壁鲮城丰知州家的幺子。”江夫人给她夹了菜,“想嫁嫡子她便只能下嫁。”
“二姐愿意?”她记得上辈子她挑挑拣拣,年近双十才被父亲一怒之下远嫁千里之外的。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江夫人不想聊她,单挑了江沅爱吃的,“你多吃些。”
江沅虽有些狐疑,但转念一想如今太多事都变了,江芷的人生发生变化也不是不可能,就把这点疑惑抛到了脑后,眯着眼吃的大快朵颐。她的好心情感染到了宋呈钰,小家伙也笑眯眯的随着她多吃了半个小金丝卷,喜的江夫人一直钰儿钰儿的唤个不停。
临了小家伙竟是缩到江夫人怀里不愿离开,江沅劝了许久都不管用,最后宋延巳看不下去了。
“那就把他放这吧。”他伸手牵了江沅,冷眼俯视着还没他腿长的小人儿,“咱们回家。”
宋呈钰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江沅被宋延巳牵走,江沅望着那小身影,一步三回头,“钰儿还小。”
是啊,两岁大点的孩子能懂什么。
“可他是我的儿子。”宋延巳撑着伞就这么淡淡的道出,他心里明白,他知道阿沅心里也明白,他是他唯一的儿子,以后整个天下都说不定会被交到他手里。
果然,江沅听他道完,不再吭声,油纸伞被打在她的头顶,细雨飘下,打湿了宋延巳的半个衣衫,江沅垂下眼角,伸手挽了他的胳膊,靠的他更近了些。
宋呈钰的哭声怯生生的从远处传来,娘亲娘亲的唤个不停,江沅忍着眼泪没敢停下脚步。宋延巳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他不允许他的儿子这般任性,哪怕他还只是个孩子。
江沅有时候在想,他就非要这天下不可吗?只要他掩去锋芒,他与她便能平安到老,那高高在上的位子,那孤家寡人的处境,到底有何乐趣可言,可宋延巳就像是被迷了心,一生所求唯有那万人之上。
脚步停下,宋延巳看着江沅微红的眼眶有些心疼,这个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若他们是平常夫妻,孩子有些小性子,闹一闹哭一哭,江沅那么心软的人,定然会搂在怀里哄疼不已,可是现在她只能这样,默默的心疼着,不敢与他在孩子上起争执。
二十载的夫妻,他的阿沅已经变得这般会忍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的将来。
“去吧。”宋延巳开口,“又不能真的把他丢下。”
江沅的眼神逐渐染上了神彩,最后点点头,飞快的向着哭声的方向走去,她步子迈得有些大,天还阴着,雨丝如纱,飘在脸上如同林中沐浴着薄雾。
宋延巳看朱船撑着伞跟在那抹熟悉的身影后,继而消失在拐角。被雨水洗礼后的院落显得比以往更为安静,即便有几个丫鬟小厮跟在他身边,他依旧觉得有些孤单。
重活一世,他何尝不想与她一生平稳安顺,可惜,这辈子他依旧没得选。
青松与花
宋延巳虽然释了兵权,在临安城挂着虚职,可是他手上的暗探依旧无孔不入,他在边塞这么几年,临安的人也都没闲着,他看着手上的册子,啧啧出声。
徐安回来,朱雀、广玄手中的权力自然上缴,得了宋延巳的令,他又暗中清理了一批叛投者,是钉子就挖,是烂肉就割,不因小失大是宋延巳一贯的作风。
“果然少了一些东西。”宋延巳到不曾想到那人会做到这一步,“真是老奸巨猾。”
“人都…”徐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去平湖。”宋延巳推开墙壁,把东西放到隔层内,他背对着徐安,烛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要送葛振堂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是上辈子他称帝后才抽丝剥茧寻出来的,如今,他便当人情提前送给葛振堂,也省了日后花费大量时间与他相交。
平湖,南梁的粮仓,遍地都是银子的地界。金银多了,就难免会晃到一些人的眼,伸出手,便是犯了错,犯了错,便要寻替罪羊。上辈子,葛振堂差点在这上边栽了大跟头,他只不过帮衬了他一把,就让他感恩戴德,如今,他便把这只藏匿在暗处的老鼠,亲手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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