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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舅母干脆说了实话:&1dquo;这些年家计着实困难,姑太太产业上的出息已经挪用了一部分,媳妇实在是没办法了——咱们府里的田地产业有限;大老爷在国子监的俸禄银子养下人都不够;小叔在鸿胪寺当差了十几年,从未向家里交过一两银子。”
&1dquo;再说了,小叔房里庶子庶女又多,每个人都是从公中出钱养着,这每个月的月钱,少爷们的纸费用,小姐们的胭脂水粉,那样不是要钱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媳妇这个当家主母手里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今年迁都燕京的路费,买房子的银子几乎都是从媳妇骨头fèng里抠出来的钱。姑太太的嫁妆产业我们并没有变卖,只是稍微挪用了些银子救急&he11ip;&he11ip;”
魏老太太听了大媳妇一箩筐推辞,就是迟迟不拿出嫁妆单子,所以勃然大怒。
魏大舅母从袖中掏出嫁妆单子,双手奉上,也是劝道:&1dquo;母亲莫要生气,您是误会我们了,我们没说要扣下姑太太的嫁妆,这不,单子就在这里,请母亲过目!”
李嬷嬷端上参茶,魏大舅站起来亲自给母亲捶背顺气,魏大舅母递上嫁妆单子。
魏老太太从木壳镜匣子里取出玳瑁腿、水晶打磨的老花镜戴上,细细的看嫁妆单子,末了,还从鸡翅木炕几的暗隔里取出八年前抄录的单子一一核对!
魏大舅母冒出一身冷汗,幸亏她放弃了在嫁妆单子里做手脚的想法——果然老太太留了一手!
魏老太太核对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末了放下老花镜,将嫁妆单子叠好还给魏大舅母,叹道:&1dquo;大媳妇啊,我知道你的难处,俗话说的好,&1squo;当家三年狗都嫌’,咱们魏府早就不如以前风光,年年如不敷出,现在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都是费银子的事儿,只是——。”
魏老太太顿了顿,喝了一口参茶,方慢慢说道:&1dquo;眉儿的嫁妆绝对不能动!如今外孙女也大了,也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比她母亲不知强了多少,嫁妆交还给她我是放心的,至于你挪用的部分出息——。”
魏老太太神情有些哀伤,擦了几把老泪,长叹一口气,道:&1dquo;把南京的宅子卖了吧!”
&1dquo;娘!”魏大舅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魏大舅母则松了口气:老太太总算松口了。
南京那个几乎占了一条街的豪宅,即使二房九个庶子加上十五个庶女每个一个院子都绰绰有余!
可是这个大宅子对魏家而言,不仅仅是老宅那么简单:她象征着魏家曾经有过的显赫,有她在,魏家人觉得子孙后代们总有一天会重振家业,重显辉煌。
正因为如此,当初要在都燕京买田置地急需银子时,魏大舅母急得口舌生疮,脸上直冒红疙瘩,再好的玉女桃花粉都遮掩不住,逼得要变卖魏老爷子珍藏的古董时,魏老太太也咬紧牙关坚持不松口。
因为魏老太太不愿意看见唯一的希望就这么变成几张轻飘飘的银票。
银子再多,也是死物,魏老太太和丈夫盛年时期携手看着这栋豪宅一天天的建成,儿子在这里娶媳妇,女儿从这里出嫁,承载了太多美好记忆,在魏老太太眼里,这栋房子是个活物,无价之宝。
如今决定变卖,大概是已经屈服在命运脚下了。
&1dquo;母亲!”魏大舅抱着魏老太太的腿嚎啕大哭,就像个孩子似的。
他是长子,亲眼见魏家从燕京贵,到如今的落魄之极。想当初父亲当上吏部右侍郎时,门口车水马龙,前来拜见的官员士子如过江之鲫,而后祖母病逝,父亲告假丁忧,客人就慢慢少去,渐渐门前冷落车马稀,再后来,一天里,大门的铜环都不响过一声&he11ip;&he11ip;
魏老太太抚摸着大儿子的肩膀,满眼都是绝望,可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她木然说道:&1dquo;我们魏家败落已成定局,死守那栋豪宅又有什么用?徒添伤悲罢了!”
&1dquo;母亲。”魏大舅母心有所触,跪在魏老太太左膝边饮泣起来:想当初她嫁入侍郎府是多么风光!娘家姐妹谁不羡慕她有个好婆家!
一嫁入魏府便是当家主母,丈夫老实,婆婆好伺候,从不刁难媳妇,家里只有一个小叔,一个小姑子——而且都是嫡出!
小叔书读的好,每每给家里争脸面;小姑子眉儿温柔可人,总是怯生生的偷偷瞧她,还说&1dquo;我没有姐姐,好嫂嫂,你做我姐姐好不好?”
娘家出嫁的姐妹谁不抱怨&1dquo;婆婆难伺候,小姑难缠”?可她每次回娘家都喜滋滋的说婆婆如何好,小姑如何贴心,当时母亲都欣慰的说:&1dquo;你是个有福的,嫁到这么好的人家。”
可后来,公公病逝,家境迅衰败,为了小姑能风风光光嫁到颜府,婆婆几乎掏空了大半个家底!小叔郁郁不得志,整日饮酒抱美人,银钱只出不进,个性还越来越古怪;弟妹更不用说了,本来是个蠢的,还自不量力和她争起了管家大权&he11ip;&he11ip;
魏大舅母的哭声越来越大,是在哭魏家没落,也在哭自己主母难为。
待这对儿媳慢慢收了声,魏老太太说:&1dquo;南京的大宅子连同里面搬不走的笨重家伙,应该能卖三万两银子,先是填上你们挪用眉儿嫁妆出息那部分;剩下的来银子也够咱们过上三年五年的。媳妇啊,从今日起,你把我的各项份例减半——。”
&1dquo;不可!”魏大舅母一惊,连忙阻止道:&1dquo;即使要裁份例,也是裁我们和孙子辈的,那里能动您的东西——再说了,前几年咱们府里已经统一裁过两次,您的份例已经不多,怎么能再裁呢?这要是传出去,我可是不敢出门了——您儿子在国子监也不敢和人打照面啊!”
魏大舅也同意媳妇的说法,&1dquo;您的月例和京城大户人家老太太比起来才是个中等,若要是再少,儿子和弟弟何来的颜面做官呢?再说儿子好歹还是国子监的博士,应当以身作则,才能降服那些学生。就这样吧,裁儿子和弟弟房里的份例,横竖儿子每个月的月钱都有多余的,花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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