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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心露越说越觉得离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子前倾看许沿，“他是不是有下家了？当初利用你来出柜，现在真男朋友吃醋不干了，容不下你……”

  “程姐。”许沿打断她。

  程心露嘴一撇，“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你们是互相利用，当初的丑闻足以毁了你但对他来说无非是小刀刮牛皮——毫无伤，他利用你出柜就是顺手，是他救了你。”

  程心露把许沿跟她说过好几遍的话换做自己的词儿又念出来。但表情仍然不放松，语气也颇沉重，“小许，6导这个片子是咱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你只有爆红了才能翻身，否则这个圈子以你现在的名声是混不下去的。”

  许沿一时没说话，手指在剧本上慢慢摩挲几下。

  剧本许沿已经看了很多遍，前几天梁奕生说要带他见6导，这才又拿出来复习。现在看的这一幕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梁奕生扮演的小说家第一次到乡镇来，许沿扮演的乡镇少年远远看见他。

  许沿看过这部小说的原著，这段在小说里是这么写的。

  “青树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叶蓦然飘落，看见那人衣冠整洁，从大巴车上下来。青树日日坐在镇子口看城里的大巴车往下吐各种各样的人，排泄腌臜似的，五颜六色的人从上头跳下来，再各奔东西。却从来没有像看见这人一般，无端觉得这地界儿配不上他。连带着，这地界儿上的一切，花草树木，包括自己这一株青树，都配不上他。”

  这一幕被编剧打上了三颗星，这是编剧老师的习惯，人物情感情绪晦涩复杂的时候会被她标上星星。

  许沿盯着那三颗星星看了一会儿，知道这三颗星星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却也很明白自己的信心根本不出自对演技的信心，而出自他对梁奕生有青树对小说家相同的感情。

  许沿点点头，安慰程心露，“放心，我知道。”

  -

  6家鸿是第一次见这位许沿，梁奕生的男朋友。

  梁奕生签合同的时候状似随口提起，说这角色自己有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名声不大好，还是个人。6家鸿到了现在的程度，其实喜欢人多于梁奕生他们这些老妖怪，个个的脸都钉在大荧幕上了，没意思。

  有天赋的人绝对比影帝更能引起6家鸿的兴。

  青树这个角色迟迟没能定下来，说实在的，因为这个角色比小说家更复杂。说得直白一点，小说家只要是梁奕生这种咖位演技到位的随便谁一压，准没大问题，但是青树却很挑演员，这个角色不是光靠演技就能拿下的，得对味道。

  其实在6家鸿眼里青树才是主角，只不过梁奕生的名字一出现，一番必定得是他。当时6家鸿撇撇嘴，不太在乎，方言都七零八落地彪出来，“搞些幺蛾子，有灵气的人好几年没见着一个，都掉钱眼儿里了现在这些娃娃。”

  “看看呗，许沿，我男朋友。”梁奕生把早准备好的pad往他面前一推。

  6家鸿这才“哼”一声，“听你这意思是想用我的片子捧他？趁早别做这个梦，没睡醒是怎么的？看看我是谁。”

  梁奕生靠着沙背，“别说这么难听，你先看看他，左右你挑不到合适的演员，咱们双赢。”

  直到见了许沿本人，6家鸿多多少少明白了梁奕生的自信从哪里来。许沿拉开门的一瞬间很错愕，然后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特别是梁奕生鸡贼地给6家鸿灌输了很多许沿名声不好网上骂声一片这种黑色印象，然后一个干干净净的许沿猛地站出来，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和本人的反差让6家鸿觉得简直是天降甘霖。

  许沿到饭店门口的时候给梁奕生了一条信息，问他到了没有。等了大概五分钟那边没回消息，许沿猜他应该在路上没看自己到哪里了。

  思考了片刻，觉得6导也不会来这么早，自己索性先进去点点开胃小菜，也省得一会儿三个人饿着肚子聊天。

  没想到包厢门一开，看见一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在视频里见过许多次，真人还是头一次见。

  许沿今天穿得乖巧，刻意往质朴简单了穿。黑色牛仔裤配上一件饱和极其低的浅蓝色卫衣，白色羽绒服，看着跟十八、九的小孩儿似的。

  正是青树的年纪。

  一个人对上著名大导演有瞬间的局促。今天约在附近很有名的一家日式料理店，许沿还保持着推开包厢门的姿势，手里抓着木质的门边，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6导您好，我是许沿。”

  6家鸿“嗯”一声，没从坐垫上起身。

  许沿反手关了门，心里咚咚打鼓，却摆出来很得体的笑，“抱歉6导，路上有些堵，竟然比您来得晚了。”

  “梁奕生没和你一块儿来？你俩不是一对吗。”6家鸿问。

  许沿没想到这么大的导演上来没有任何架子，不是聊电影的事，而是聊这么接地气的话题。他准备了许多自我介绍，猛然被这么一个“梁奕生男朋友”的头衔都盖住了，许沿舔了舔嘴唇。

  “梁老师……”

  “一块儿来的，前后脚的事儿，您怎么这么八卦？”

  许沿心跳错了一拍，猛然回头，被扑了满身的寒气。

  拉开门进来的人眉梢眼角弯着无奈的笑，好似相当熟练地从左边揽了一下他的腰，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附在许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