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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木不由瞠目结舌，勉强才找回声音道：“公主说笑了。”

  陈香云于诧额云珠相视一笑，帐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人声，帐中立时静了下来，有几人甚至不由懊恼道：“早知道就不该来。”

  他们甚至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了陈香云，暗恨其从中挑拨，以致见引来杀身之祸。

  陈香云却神色平静，又瞧一瞧众人，方才道：“没什么，只是底下人外出归来了。”

  王帐中闹了一日，胆小些的已经闭门不出，一家人瑟瑟抖地挤在一块，胆战心惊，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天亮前骚动就停止了，人们还是不敢出来，直到召集的雄浑乐声传出。

  王帐前已经立起了高台，众人挨挨挤挤地凑过去，互相推攮着，神色中全然都是困惑和不解。陈香云慢慢地走上高台，许平安懵懵懂懂地望着她，跟随着她的脚步。

  她停了下来，向所有人宣布道：“魏王已死，王当立，遗命以幼子平安为王，克保为叶护可汗，代掌国中诸事，葬礼丧仪，依旧例而行。”

  仿佛打破了什么屏障一般，所有人都张开了嘴，纷纷议论起来，嗡嗡的声响回荡在空地上，吵得人难受。但更多的人是没有所谓的，即使上头的人换了又换，他们也只关心自己的牛羊。

  魏人推行的是举毡立汗的继位仪式，因为许平安尚且年幼，无法胜任，仪式便由克保代行。

  仪式之前便要行祭祀，乌答有没有露面，喀木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项工作，冗长而无的念诵结束，他便退至一边，等待下一项仪式的进行。魏人九姓领和王帐中的近侍重臣同样需要参与，他们展开黑色的毛毡合力抬起克保，向着太阳的方向顺时针旋转九次。

  每转一圈，他们便要跪拜一次，如此重复九次，方才算完。克保却已经感到眩晕，好在并没有呕吐，只是皱眉心慌罢了。

  诧额云珠母家中被共同推出了一个长者，作为下一项仪式的承担者。许顺姑是梁人出身，又没有亲眷在此，因此也难参与，陈香云虽是养母，却到底还是外人，便只得托了诧额云珠考量。

  有几个健壮男奴拉过一匹马来，正是焯夏生前所乘，此时正不安地撅着蹄子，被牢牢控制在原地。长者骑上马去，克保被他带着，尚不等他坐稳便挥鞭急催起来，飞驰着向外奔去。

  克保颠簸不已，下意识地保持着平衡，好一会才跌坐下来，大臣们用毡子覆盖住他的身体，齐声祝贺起来。

  然而还不算完，又有几个侍女捧上了木盘，木盘中盛放着几方布帛。陈香云率先起身，诧额云珠略落后她几步，拿起布帛缠裹在克保脖颈之上，用力收紧，知道克保喘不上气面色胀红为止。

  为此再重复几遍，布帛加力收紧，不再放松，直到克保窒息眩晕起来，方才松开。

  诧额云珠急问道：“你能做几年可汗？”

  克保意识不清，一会才答道：“六年。”

  几人俱是叹息，以为不吉，又搀扶着克保起来，走到高台之上，又割破两颊，双掌，将鲜血涂抹在神像的额头上。

  众人齐齐欢呼起来，齐呼平安的名字，于此，仪式才算完成。许平安拉着赵明闻的手，好奇地望着眼前这幅景象，问道：“阿姨，他们在做什么呀？”

  赵明闻答道：“他们在庆祝你成为了王。”

  许平安仍是不解，追问道：“王是什么呀？他们喜欢我吗？喜欢姨姨们吗？”

  赵明闻沉默了一会，方才在许平安的追问声中回答道：“王是一个身份，一个让你痛苦的东西。平安，你要记住，便是这些人，杀死了你的母亲。”

  许平安只问道：“我的母亲，她在哪里呀？”

  赵明闻把她抱到怀里，温声道：“她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你，那里叫大梁，那里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许平安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欣喜道，“我们的家！”

  赵明闻也笑了，怅然道：“我们的家。”

  大帐里，阔阔正在同陈香云说话，她不由感叹道：“都说梁人的女孩怯弱，如今看却不是这样的，你更像咱们草原的女儿。”

  陈香云笑道：“我这有好茶好点心，都是梁地风味，折溃真尝尝看。”

  阔阔便笑接了过来，捏了一块放入嘴中，赞道：“很好吃，比咱们这做的精细多了。”

  阔阔旋即又问道：“你便打算这样交给喀木了？小公主啊，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心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香云沉静地笑着，一面又为阔阔倒茶，一面道：“我一个女孩家，不知道这个的，允诺了他也无妨的。”

  阔阔也便不再纠缠，陈香云慢慢摩挲着被子，叹道：“利欲熏心的人总是愚昧的，他们不会分辨面前东西是陷阱还是蜜糖。相比于他，我更愿意与您的女儿握手言和。”

  她望向了阔阔，含笑问道：“您觉得呢？”

  阔阔不由一愣，很快便大笑出声，然而不久她又冷下脸来，问道：“我的孙子已经是叶护可汗了，只要杀了你那个孩子，他就是唯一的王，你又怎么觉得，我会帮你呢？”

  陈香云道：“那么您又是为何来到我的面前呢？”

  “何况——”

  她顿了顿，继续道：“何况，一个手握大权那么久的女人，他教出来的女儿是永远不甘心躲在幕后的，因为她已经触及到了权利，已经亲眼见证了可能，她不会认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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