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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翠凤父亲去世二（第1页）

在这天下午的时候，翠凤的几个兄弟姐妹就都在家里聚齐了起来，每个人都衷心的盼望着在父亲的身上能够有奇迹出现。大家热切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心里都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说“爹爹他这会儿只是睡着了，他今天是真的累了，所以他才睡的这么踏实这么久，等到他睡够了睡足了，他会醒来睁开眼跟我们这些个人说说话的。”但是父亲可能是真的太累了，直到天都慢慢的黑了下来了，他却依然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在身旁坐着热切盼望的子女们渐渐地也都失望了，他们也都真正的从心里开始认识到“看来父亲这一辈子是真的累了，他真的是想好好地一直睡下去了。或许他觉得他在人间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所以这次他选择静静地离开我们了，那我们就让他好好地睡一觉吧。”在这天的晚上九十点的光景，父亲仅有的一点微弱的呼吸也都渐渐停了下来，姐弟几个现这个残忍的事实之后，不约而同的聚在父亲身旁嚎啕大哭了一场。然后认清楚了父亲不会再醒来的真相之后，翠凤的这些个姊妹们就都默契的开始了自己各自的行动。大姐和三姐聚在父亲身边，仔仔细细的帮着父亲做了最后的清洁，细心地给他的身体做了一次全面的清洗，然后把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头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最后再给他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寿衣。在姐妹们把父亲最后的仪容仪表收拾好了以后，润锁就带着前来帮忙的族里的年轻人，把父亲的遗体转移到了屋里的一张床板上，让他正式开始接受后人们的祭拜。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润锁带着栓锁和金锁还有家里的各位姐夫妹夫，就开始忙碌起外面的事情了，安排人开始在家里挑水劈柴压面之后，又赶紧张罗着去坟地里开始选择墓穴，等墓址选好之后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挖墓，同时一边还要抓紧时间开始粉刷油漆棺材。留在家里的女眷们则要开始给前来帮忙的人准备做饭，剪裁分给亲戚朋友们孝衣孝帽，同时还要负责安慰在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有些木呆呆的母亲。整个家里的人都开始突然忙碌了起来，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开始有了自己的任务，润锁在跑出跑进照看着各个方面的同时，同时还要腾出时间来筹划，给父亲举办葬礼时候的各项准备工作，比如要请哪里的戏班来唱戏，招待亲戚朋友要用的蔬菜瓜果和烟酒茶要安排谁去采买，家里要用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又要让谁去村里筹借等等，一下子事情突然就变得多的有些让他忙不过来了。

翠凤母亲在丈夫去世后的状态一直让人很是担心，她自从得知丈夫彻底离开了他们之后，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多么伤心难过，神情看上去有些呆呆木木的，嘴里还总是一边念叨着说“终于可把你那害人的东西死了，死了好，死了好，死了你才不会再打我了。”她除了会反复的念叨这些话，还不断地开始给坐在身边正忙碌着的女儿们讲述她之前的凄惨生活，她好像在丈夫去世了之后，就突然都想起了他之前对自己的那些个所有的不好，她说“哎呀，可算是把这个坏东西给死了，我这下子可算是真的安宁了。我给你们说，你爹他从来就都不是一个好东西。在我有一次等他下地回来的时候，因为我没有及时给他把饭做好端到他手里，他那牛脾气一下子起来了，顺手拿起擀面杖就把我打了一顿，几个手指头粗的擀面杖都被他给打断了，你就说他这人心狠不狠……还有一回我记得就是因为我多说了他几句，他就把茶缸和一缸子开水就给我迎面泼了过来，最后结果就把我这个眼睛给打瞎了，你说他这手上是得使多大的劲儿……还有一次我忘了是因为啥，他不知道从外面听了谁说的啥瞎话，从一回来就开始给我找事儿，我因为不知道是啥原因我就回了几句嘴，你爹当时他就把我打得在地上滚蛋儿呢，你说这人是不是个坏怂……你们都说说，你说他这是不是个害人精。我这一辈子我这命苦的很呢，自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被你们那疯疯癫癫的婆给领了回来，跟了你爹这个坏东西之后我是一天福都没有享过，伺候他我伺候了一辈子，他还动不动对我就是拳打脚踢的。这下子可算是给他死球子了，我这以后可算是才安生了。他这之所比我死的早，就是因为他前些年对我作恶太多了，这是老天报应他了，活该……”对于母亲突然这么反常的开始数落父亲生前的所作所为，翠凤和几个姐姐们都觉得自己心里很是不明白。她们觉得父亲现在这人都不在了，母亲为什么还要把他之前的事情翻出来再数落一遍，这不是显得她有点儿太没有度量了嘛。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母亲突然地这样一种行为，可能只是因为她内心里不能接受丈夫的突然离世，她只是用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来缅怀，来纪念自己和故去的这个男人生活了几十年的过往。或许她只是想用自己有些不堪回的痛苦过往来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有多么的坏多么的冷酷，但是现在他终于离自己的生活彻底远去了，但是自己的生命也差不多了到了头了。人有时候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活着的时候无论你怎么闹怎么烦，你都恨不得他能原地消失才好。但是如果有一天，那个你一直讨厌憎恨的人彻底的离开了你的生活，他再也不会和你斗嘴吵架，自然也不会再骂你打你的时候，你的心里想着的或许并不是曾经有多痛恨这个人，而是觉得自己人生这几十年都浪费在这些小事儿上，实在是划不来得很。只是可惜，翠凤她们现在还没有活到那个份儿上，自然也不会有母亲现在的那种觉悟。

按照翠凤他们家这一块儿的丧葬习俗，如果谁家里有人去世之后，遗体一般都会在家里停放一个礼拜左右，以方便为埋葬亡人做好各项准备，同时亡人也需要接受来自各方亲友的祭拜哀悼。当然，对于有些在外面非正常死亡的人来说，那这个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有些奢望了。一般村里在谁家有人去世了之后，处理后事过程中的选墓、挖墓、固墓这一般是比较费时间的，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够彻底弄好，而粉刷油漆棺材这自然也是慢活儿，因为需要让潮湿的棺木有一个干燥脱水的过程，所以最后到彻底完工能用的时候，一般都在准备埋人的前一天了。然后再加上家里的一些别的杂七杂八的需要处理的事情，农村埋人一般下来都是需要花费七天左右的时间的，最后埋葬的那天一般正好赶上亡人的头七。这次翠凤父亲的葬礼，正好也是按照这个时间节点来安排的，他们姊妹八人在这七天里那可真是有一番折腾的。囫囵觉肯定都是睡不了的，因为在白天的时候他们需要不断迎接前来祭拜的亲友不说，晚上的时候他们还需要有人轮班守灵。润锁他们弟兄几个每天忙碌的除了外面的事情，同时还要操心着家里的各项用度，每天都是来来回回的跑个不停。女人们在家里的工作则显得比较简单，每天轮换着给前来帮忙的人准备饭菜，抓紧时间给兄弟姐们缝孝衣孝帽，同时还要记得挨个儿给家里人穿的鞋子上都缝上一层孝布，以便寄托众人的哀思。有时候在忙着忙着闲下来的空档，聊起爹爹在世时候的一些事情，几个姐妹们有时候就都被逗笑了，但是有时候笑着笑着就突然哭了。翠凤觉得这种状态突然像极了人的一生，有的时候哭有的时候笑，但是有的时候你突然笑着笑着就眼泪流下来了，实在是没法儿一直都做到一个表情面对人生。

在左邻右舍和族人的眼里，翠凤的父亲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他为人老实又讲诚信，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食言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不良适合，对待自己的子女和长辈也都是一直尽心尽力。所以他在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比较老实憨厚的男人，在他之前的瘫痪在床不能随意走动的时候，村里的人一直抱着的就是叹息和同情的态度。对于这次这个憨厚老实口碑甚佳的好人来说，他的突然离世也是让周围的人顿时都唏嘘不已，觉得老天对他实在是不公平的很。这会儿他们眼看着他的儿女们都开始给这个不幸的人筹备葬礼了，平时鲜有来往的一些个人也都晃晃悠悠的过来祭拜了一下，他们在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也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些更深的担忧。翠凤跪在父亲灵前迎接前来祭奠的人们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老头或者是老太太，满脸肃穆的对翠凤说“娃呀，你爹这一辈子都是个好人。他勤勤恳恳的劳累了一辈子，拼尽全力把你们姊妹几个才养大成人，现在他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他这才舍得离你们而去了。你爹他这走的很安静很平和，临了临了没有受什么大罪，这是老天给他的一种福报，好得很好得很。你看你们姊妹几个也都是争气，自己的日子过得也美滋滋的，你爹他这是放心的走了呀。娃呀，你们都也别难过，人这一辈子呀，谁都会有这一天的时候。我给你们几个姊妹妹们说，你们千万不要哭，就让你爹他安安心心的走就行了。”对于这些长辈的这种说法，翠凤他们现在还都体会不来老年人面对死亡时候的那种坦然，虽然嘴上都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他们内心里对于父亲的突然离去，还是做不到像这些人那样平静。

时间的长短如果由不同的人来感知，那对时间的感受是有很不相同的。有的人可能觉得一周对他们来说太过漫长，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七天的时间就显得很是短暂，翠凤他们姐弟几个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们实在是不愿意面对父亲的离去，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中突然一下子少了很多的慰藉，还有心底深处的一些细微的安全感。父母在的时候，不管是一个人的年龄有多大，他在自己心里都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但是一旦当父母突然离自己而去的时候，那种内心突然就空了一大块的寂寞感，估计是很难有人能够体会了。但是不管他们姊妹们的心里再难以接受，父亲葬礼的所有些事宜还是渐渐都准备好了，与他离别的日子最终还是到来了。据春儿后来听母亲描述，舅姥爷那天下葬的时候前来送行的人有很多，几乎整个村里子里的人都纷纷出动了，他们都想在这个老好人走的最后送他一程。不过春儿听了之后想的却是“估计妈妈和舅舅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毕竟是那么重要的人要离自己而去了，妈妈他们的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的吧。”但是毕竟春儿当时还小，具体的细节之类的东西她也不能亲眼得见，后面的一些事情她也是大了之后，听妈妈翠凤慢慢说给她听的。她听说舅姥爷的那场葬礼办的虽然不是很隆重，但是前来帮忙的人倒是有很多；她也听说爸爸崔爱家在舅姥爷的葬礼过程中，表现的一直不是很好让妈妈觉得很没有面子；她还听说自己家的大大姑姑之类的在舅姥爷去世之后，一个人都没有前去祭拜过，为此妈妈一直念叨了他们好长时间；她还听说二舅妈就是在舅姥爷的葬礼上和大舅妈闹翻的，为此在此后的几十年间她再也没有回去过舅舅的老家……翠凤记住的事情还有很多，她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讲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听，也慢慢的把自己心里的无奈和痛苦讲给了自己的孩子听，只是奈何讲这些的那时候，她的两个孩子年龄也还都小，心里还是理解不了她的那些有些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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