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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赦日（第1页）

三天后，玉澄总算坐上了王位，接受官员觐见。恩斯特、海伦娜等元老院贵族因护驾有功，直接提拔为公爵，扩大了各自的权力范围；路德维希继续担任元老院长老，依旧在元老院占据主导地位。杰里米及其党羽，则全数下狱，财产全部收归联邦，国库充盈了不少；这场叛乱不如说是一次成功的风险投资。

一周后，威尔被召，来到审判庭，面向玉澄跪下——之前他在审判庭上细数尤里乌斯的罪行，博得玉澄的注意，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审判的这天。长老因为是威尔的主人，被要求回避；犀牛抬头，竟没能在陪审席上看见一个真正能称为朋友的人。

他为避免元老院伤害玉澄，竟将国王软禁，持续用魔药限制其行动。犀牛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所做作为会被问罪；但他当时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他不认为玉澄会为自己留下，毕竟他当年也没有为玉澄留下。他被父母二次转卖后，遭受过太多压力，太多放纵；也正因此，他自认不配当玉澄的骑士——兔子一直是最完美的，像一轮满月，为他驱散人生的黑夜。在不配得感的操纵下，他成了感情的绞肉机，害了别人，孽了自己。

威尔起身后，一旁的弗雷德便先揪住对方的领口，就对方的面门狠狠挥去几拳。于上方端坐的玉澄惊得耳朵直竖，却只握紧椅子把手，没说一个字。

“如果我不把陛下带出去，”弗雷德拽住威尔的衣领，“陛下是不是会被你持续下药，直到死亡？”

“放心吧，死不了。”威尔说，“我之前也被养母这般对待。只因为我把去设计院做兼职的事告诉她，就被她关起来下了半个月的药。我知道剂量该放多少。”

“你的身体跟陛下的能一样吗？”弗雷德攥紧威尔的衣领，憋得后者面色青，咳嗽不止。

“够了，弗雷德。”玉澄说完，弗雷德才将尔甩到地上；威尔爬起掸了掸衣服，向玉澄鞠了一躬：“方才失礼了，请陛下见谅。”

兔子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我送过你一块玉。把它给我。”

威尔愣住，脸上挂满迷茫和犹豫；纠结几分钟后，他取下随身佩带的玉佩，经弗雷德的手交给玉澄。兔子握着那块已被养得油润水亮的玉灵芝，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威尔，你囚禁我相当一段时间。若不治你的罪，于理不合。”

“我已经做好了觉悟，陛下。按马格纳现行律法，我囚禁了君王，是死罪。”威尔低下头，“若能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

“你还挺懂律法。”玉澄站起，“阿希莉重伤不醒，而你是长老立下公证的遗产继承人。你一死，长老的遗产就都归你的妻子阿希莉了。”

“陛下，我可以先杀死阿希莉。”威尔笑道，“如果阿希莉先于我而死，就不存在你说的问题。”

威尔语毕，审判庭一片哗然。达里尔头上的耳朵趴了下来，对身旁的恩斯特窃窃私语：“我真的很怕他。”

“从他想把主意打在我女儿身上那会，我就知道这人不能深交。”恩斯特瞥了眼站庭上的弗雷德，“也就那个人够勇，敢和他做朋友。”

“他俩不如说是恶人互磨。”达里尔咂嘴，“弗雷德不仅敢和他做朋友，还敢动他的奶酪。”

“小声点，别在庭上说太多。”恩斯特边拍达里尔的手背，边往四周瞟。

此时的玉澄没注意到自己被议论着，继续质问威尔：“你不怕你去世后，长老无人照顾吗？”

“他可以再培养一个我。”威尔回答，“军校的席每年都会有一个。这届毕业的席，优秀又谦和，是长老喜欢的类型。被处决前，我会把他引荐给长老。”

“你想得还挺妥当。”兔子微微张大眼睛。

威尔成长的路上除了忍耐便是舍弃，早忘记了该如何对外人卸下心防；玉澄的存在能带给他救赎，他却丧了回报玉澄的自信；心理上的失衡带来行动上的极端，也正因此，他只会用强制方式守护兔子。

兔子观察威尔好一阵后，将手里的玉灵芝举起，猛地砸碎。威尔惊诧不已，却见玉澄只是掸了掸手，云淡风轻：“威尔，你平定杰里米叛乱有功，即便对方以联姻作饵，也没被诱惑，坚持维护联邦现有的统治架构。囚禁国王，本该判你死罪，因此，这块玉代你而碎。你免于一死，但必须去牢里好好反省。”

威尔久久地盯着地上的碎玉，再抬头深深看了眼玉澄。灵芝本就有起死回生、免人劫难之意；兔子将那块玉送他时，便已料到会有摔碎它的那天。

他被赦免了。审判庭陷入新一轮的躁动，但无人敢当场提出反对意见。弗雷德示意陪审团肃静，而后用脚把威尔踹到跪下：“你又不懂礼仪了？”

犀牛抬头看向老友，见对方虽然面上阴沉，眼睛里却没有杀意。

“你对自己评价过低。”玉澄坐回王座上，用手托着下巴，“在痛苦和孤独的长期折磨下，还能用优异的实力脱颖而出。若仅靠对他人的执念，并不足以让你达到如此高度。威尔，你有强健的体魄、睿智的头脑，以及一颗顽强不屈的心——即便它外带冰裂、内含血丝，依旧能媲美宝玉。等把你打磨完，我衷心希望你能继续为马格纳贡献自己的才华和力量。”

威尔总认为自己应不惜手段保护玉澄，可如今竟获得了玉澄的庇护。弗雷德见威尔仿佛朝圣般盯着兔子，面露嫌弃：“陛下还有不少公务要忙。既然已公布免死的特赦令，后续的具体量刑就移交司法处吧。”

走出审判庭，威尔才缓过神——玉澄不仅是他的家人，更是马格纳的国王；他本应和所有国民一样，服从玉澄的统治，心系刚从战火和混乱中解脱的马格纳联邦；可他眼里只装着玉澄和党派利益，才会以保护玉澄的名义，犯了僭越之罪。

“我的刑期是多久？”威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话里带着哽咽。

“得看长老为你交多少保释金了。”走威尔前方的弗雷德调侃道。

“你总能保护好玉澄，我却做不到。”犀牛说。

威尔看向自己的手心——当年被玉凿出的伤痕，如今已化为掌纹的一部分。病态的成长经历让他的爱宛如雪地里的烛火，摇摇欲坠；即便他想尽可能将这丝温暖匀给玉澄，内心却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玉澄不该在他的世界里受罪。保护玉澄时，他总怕玉澄会离开，便小心翼翼地做着偏激之事，给玉澄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我早提醒过你，但你不听。你不尊重他的思想，保护也只会变成束缚。是你自己把路走死的。”弗雷德没再回头，“我得谢谢你，把他身边的位置彻底让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