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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疾:“有吗?我却感觉你皮越发厚了。”
江水深:“那不能跟你比,你风华正茂,我可是上了岁数,最近经常腰疼,腿疼,浑身疼。”他又活动了一下肩膀,示意百里疾跟他一同进屋。“你这么一大早跑来,不是只为了打我一顿的吧?”
“不是,那属于意外收获。”百里疾倒也坦率。“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看看你死了没有。还有就是你上次托我的那套东西,我在京城可是跟多少人打听,腿都跑断了才弄来。”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匣子,内中是一套小巧的针凿刀剪,曲直形状各个不一。江水深取出一根银针仔细观视,又轻轻弯折试探硬度,百里疾道:“你现在倒像是天生就做这一行。估计观器楼最近闹出的乱子,你也是两耳不闻?”
江水深头也不抬。“没有。隔这么老远。他们怎么了?”
百里疾道:“他们最近丢了东西。好像是一柄剑,一张弓,还有一个香炉。”
“这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事。”百里疾不慌不忙地说。“也不关我事,我只是恰好听到了嘛。我这一路过来,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讲论,丢东西不说,居然还让人家全身而退,观器楼成笑话了,什么百年老店,纸糊的一样。虽然没证据,都猜是指月堂的人干的。以前何壁跟挹盈虚因为那剑起过冲突,估计这次也是冲着剑去的,另外那两样,只是个幌子。”
江水深摇了摇头,表示无聊之至。“我听说何壁已经是半隐之身了。”
百里疾道:“你觉得江湖人最在意什么?名气大小,武功高低?都不是,是脸面。”他神秘兮兮的凑到江水深耳边。“这事到这里还不算完。你可以想象挹盈虚气成什么样。当晚轮值看守藏剑楼的是他座下二弟子解三声,十多年了任劳任怨一个人,差点被挹盈虚重责八十杖扫地出门,最后众人求情,才改成禁足思过。但是挹盈虚跟何壁半斤八两,据说走路都要人扶着,早该退位让贤。现在解三声既然出了岔子……”
百里疾故意顿了一下,看着江水深毫无表情的侧脸。“十有八九,新的观器楼主就是崔章。”
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梦里惊醒。江水深起身去应,一开门,对方就朝他一头栽过来。江水深扶住来人两边肩膀,一股酒气冲得他蹙起了眉,手上不客气地晃了两下。“喂。”
岳华浓仰头看着他,目光散乱,神志倒还清楚。“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江水深实言相告。“没关系,我经常在这个时候被人敲门。”
岳华浓:“经常……就不算是吵到了?”
“来个酒鬼,总比来个情势危急的病人强。”江水深正色回答,拉着他小心穿过前院。中途岳华浓突然找回了重心,将他甩开,踉踉跄跄靠在井沿上,低头朝井中看去。江水深这一惊非同小可,三步作两步冲上前,只听岳华浓叹道:“凿处若教当要路。”
“可能淹死更多人。”江水深一边劝诫一边将他拖到屋里,将灯点着。岳华浓茫然地四处张望,落在江水深身上时终于恢复了焦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江大夫,能给点水喝吗?”
“等着。”江水深说,推门出去。岳华浓趴在桌旁,扫视屋内简陋的陈设。老旧的药柜从地面到房顶排了两面墙,桌上堆着包括笔墨纸砚在内的诸般杂物,还有半沓子凌乱的画稿。他抽出几张翻看,绘出的药草旁边都标注不同的名字,但在他看来枝枝叶叶千篇一律还带着重影,越看眼越花,就又丢下,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开始打盹。
很快江水深回到屋内,递给他一只杯子,内中液体在灯光下呈现一种极其可疑的绿色。岳华浓一饮而尽,五官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他从桌上的杯盘碗盏中捞起一只三寸长的琉璃小瓶,拔出塞子,放在鼻端闻了闻。“甜的,这我能喝吗?”
“你喝吧,明天给你收尸。”
岳华浓做了个鬼脸。“收尸就收尸,冬凌可能还为我哭两声。”他继续请教:“多久能死透?会不会痛苦?死相好不好看?”
江水深只觉得头痛欲裂。“你怎么喝这么多。”
岳华浓不服:“怎么,你是没有喝过这么多吗?”
江水深道:“也喝过。”
岳华浓似乎有点意外。“那不就是了,人总有喝多的时候。”
江水深看着他,欲言又止,起身进了内室。岳华浓跟在他身后,歪头看着他。“江大夫,江先生,我不想去吵冬凌了,我能跟你挤一挤吗?”
“可以。”江水深爽快答应。“你要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你睡相怎么样?”
“据说跟死人一样。”
岳华浓弯腰脱鞋。“那我还是睡外面吧,别一会给你踹下去了。”
江水深表示反对:“你自己摔下去了也是麻烦。”岳华浓也不推辞,一骨碌滚到床里侧。江水深重新躺下,合上眼没多久,就感到有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他往外让了让,几乎让出床沿,一条胳膊又老实不客气的横过肚子。他低声警告:“别乱动。”
岳华浓纹丝不动,而且那胳膊很沉,好像已经失去知觉。江水深刚想挪开,突然两根手指弹琴一样开始在他腰间乱按。江水深一把钳住他手腕,岳华浓猛往回抽,就抽不动,被拽着顺势翻了个身,眼睛在黑暗中亮得理直气壮。
江水深突然觉出不对,低头碰了碰他额头。“你发烧了?”
岳华浓笑道:“没有,是喝多了。”他又规规矩矩平躺回去,交叉起胳膊枕在脑袋后面。“奇怪,我现在完全不困。你能听我说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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