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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仙是消失了还是回家了?宫仙——宫仙——”阿达的声音,在役界的空荡里寂寥地回响,传得很远、很远,好像能传去另一个世界。
石岐抬起头,天上响起一声炸雷,如石裂崖崩。
他与玉琪正在天一阁中,坐在悬挂着上师画像的那面墙前面,翻遍与全系相关的古籍,想找出更多关于役界的叙述。然而古籍浩如烟渺,想找出一个能令人忘记的力量,谈何容易。他们已经找了几个日夜,也曾想放弃,但每每放下,石岐便想到坐忘幻境中的阿达,哪怕无功而返,至少要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雷声在头顶滚滚而过,风都好像带着黑色,鼓荡于天地间。
“快到日出时候了,这是要下暴雨吗?”玉琪看着远处暗夜的乌云如黑缎,舞动中夹杂着闪电的高亮,没来由一阵心慌。
他望着的那个方向,是先墟海边。海云突然在礁石上站起,惊异地看着面前,这景象,令延续了数百代的海之灵都瞠目结舌——
玉琪见到的那亮光并非闪电,而是白金色的极光;黑色也非乌云,而是一个空中的深洞,大得足以用“广袤”来形容,覆盖了整个先墟海面;白色的极光在洞口舒展,渐渐形成了一个迷宫般的图案,绵密而繁复,迷朦而深邃。黑与白交织着、运转着,如异世界的齿轮,诡异而沉重,仿佛掌控着不为人知的神秘
力量。一滴滴海水被引着从水面向空中涌动,越升越高,好像一场倒挂的雨,尽数进了那图案中,盘旋其中既不下沉、也不上升,涟漪互相融合,融成一个镜面,极其安静。
百工世界的水,通过天上的镜子落入役界,便成了那里的雨,在紫色的大漠里聚起了青白色湖泊,所谓的残次品在湖泊下若隐若现,宛若远古的遗迹。石墨与阿达抬起头,看着那奇迹一般的镜面,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感觉着这许久未享受过的清爽,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在这个没有风吹雨打的世界里,触觉变得那样迟钝和干涩。
然而雨很快从霏霏成了滂沱,淹上了他们所在的高处,紫沙成了黑泥,咕噜噜吐着气泡,好像那黑色泡泡的雏形一般,目光所及处皆是。阿达与石墨惊慌失措地逃离了除错区,踩着泥泞、埋着头、一直跑,也不知跑向哪里,一路到达了一个制高点才停下了脚步。大雨冲出了千沟万壑,大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他们站在峡谷的上方,听着下面万壑奔流的巨响,沧海桑田的变换,不过只在一瞬间。
石墨感到有泡泡在逼近,惊骇之中猛回头看。阿达抓住他的手:“是粉蓝色泡泡。”
果然,有无数粉蓝色泡泡从他们身后进入了峡谷,如梦似幻,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更好过。雨水落在泡泡上,一点一点侵蚀了那颜色,有
的泡泡破了,作品跌落下来,一样一样砸在石墨和阿达身边。
一时间,快乐、痛苦、焦虑、满足,各种情绪成了絮絮耳语,在石墨和阿达身边回响,千百条回响的声音越来越大,石墨被这无数种情绪包裹住,捂住耳朵蹲下来,掩不住的痛苦,阿达也蹲下,不顾自己耳边同样的喧嚣,张开双臂将他护住。
镜面图案依旧在他们头顶。阿达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只依稀见到那个图案,中间四个方形,外延无数锯齿,其间小径重重叠叠。
“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是先墟!”海逝舟见到这图案,倒吸一口冷气。
“先墟?”佑山长惊讶不已。
“在泱华的入口,有一面残破的石碑,石碑处画着先墟的地图,就是这个样子。“
”这图案……“佑山长正要说些什么,被海逝舟打断了。
“先墟古物被海水保护才能维持原本的样子,如果海水都消失,古物也会损毁,对百工族来说可谓灭顶之灾……”佑从没见过海逝舟如此着急的样子,“阻止这一切,是海家的职责。”海逝舟指了指另一侧的沙滩,海云也已经就位了。海逝舟试图吸引一些正在上升的海水过来他手里,但水滴在他手指间绕了一圈,很快脱离了他的掌控,飞去了镜面。
“如此大的灾难,不能只有你们……”佑山长担忧地说。
海逝舟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
的责任和命运。”
海逝舟与海之灵准备就绪。一人一灵开始做法,稳定水芽灵。
役界的雨,终于停了,阿达与石墨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阿达抹了一把脸,擦去雨水与汗水,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天上的图案。
阿达:“先墟,我去先墟的时候见过这个图!这么说——”
石墨看着阿达跳起来,探身在通往峡谷的河流里找着什么,见不到,又跳进离岸近些的水里,全然不顾危险,“快上来!”石墨大声喝止,却见到阿达用双手小心翼翼掬起一捧水,手心里游着一条白色的小鱼。
“这是先墟的水,石墨。”阿达微笑的唇边带着泪,“我们,可以回家了。”
石墨用了好久才听懂了阿达的推测。
“所以,你认为是宫仙炸开了役界和百工世界之间的通道?”
“嗯。”阿达点头,摸了摸手中的小鱼,将它放回了水中,看着这役界中从未出现过的生命,“我陪黛黛去过先墟海底,这是先墟海域才有的小鱼。”
阿达看见石墨怀疑的眼神,又有些心虚了,“你觉得呢?”
石墨不忍扫了她的兴:“有可能。”
“你也觉得有可能呀!这可是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现有可能的通道呢!对不对?对不对?”阿达如释重负地笑了,放松地坐在地上。石墨见她这样开心,有很多问题问不出口,可他还是对这个推测并不信服,因此忍不住追问
道:“你真的去过先墟?”
“那当然!古籍上说,先墟是依照《大衍篆图》建的!”
“大眼……什么图?”
“上神有灵,百工有心,上善若水,正静则明。”海之灵化成雾气,穿梭在水珠之间。
终于,水停止了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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