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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石灰染了脸的阿达追着石岐跑,将他赶走后,依旧回来继续指挥达之灵放下另一层竹子。
又走来了绯。
“做竹纸?杀青可不是将竹子放水里
就行了,需要一天看三次,看竹子在水里的变化。你一个人能行吗?需要早起哦。”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阿达想,她攥紧拳头,昂起了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天刚蒙蒙亮,听见第一声朱雀鸣,铜壶更漏滴着水,叶渚已经到了大钟旁,运气凝神,将钟敲响,钟声杳杳上云霄。
这时,百工堂诸人顶着朦胧的睡眼,开始新的一天。
阿达居然已经起床了。她不但起床了,还已经从池塘里取出了浸泡了三天的竹子,来到了敞坪上。敞坪就是一大片空地,可以晒料,做无法在室内做的工序。阿达在“去皮存质”,这一步是将竹子表面已经泡软的青皮削去,露出白色的纤维。
别人做这道工在室内便好,可对阿达这样的后进生来说,非得在室外不可。青皮一张一张四处飞溅,简直像飞镖,若是在室内,必然有旁人要遭殃。阿达移到敞坪上,想:我一个人能行!
中午烈日当空,阿达手上拿着石锤,达之灵在下面用灵力搅着纤维,一人一灵都气喘吁吁。这一步叫做“捶捣如丝”,用石锤捶打白色纤维,直到散成纤维细丝。
“我一个人能行!”
打散的纤维需要被研磨。夕阳西下,达之灵上下锤动着巨大的木桩,实在没有力气了,锤了一半,木桩转变方向,向阿达倒过来,阿达跳起来就跑,达之灵也跟着跑,木桩子在后面滚着跟着,
眼看就要压倒阿达,一块飞来的长地毯挡在木桩前面。因为摩擦力加大,木桩在地毯上停下来。房子后面走出了一直躲着看阿达做纸的绒绒,站在场中央四处找:“阿达姐姐呢?”
阿达并不知道危机已经解除了,一路狂奔到树林里才停下,大口喘气,抱着达之灵哭:“十五个环节,七十二道程序,做竹纸好难啊……我一个人真的能成功吗?”
回到宿舍的阿达却怎么也睡不着。“事情做一半就好像吃不饱还饿着……”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累到每个关节都在酸痛,但又放不下,心里焦躁。翻来覆去了好久,阿达爬起来,拖着步子往火窑方向走。
夜幕已经低垂了。
火窑里,只阿达一个人。一只三米大铁锅架在炉膛上面,锅里放水,另有一个足有两米高、两米直径的大楻桶,竹浆用上好的石灰化了,放在楻桶中,安置在铁锅上,盖上盖子蒸。达之灵在锅盖上方盘旋着,蒸汽把它熏得晕晕乎乎。阿达在下面续柴烧火,被烟呛到昏昏沉沉。
烟熏火燎里,有个人过来,坐到阿达前面,用棍子把烟囱清了清,终于烟雾散开了。
阿达揉了揉被烟熏得生疼的眼睛,看清了来人,惊讶地叫起来:“是你?!”
对面的绒绒回过头,满脸的黑灰,对着阿达笑了。
阿达舀来一盆水,帮绒绒洗脸。绒绒问:“阿达姐姐,前些天你是不是
就知道我在你身边了?”
“你是说……我做杀青、捶打和研磨的时候,你也在吗?”
绒绒吐吐舌头:“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如果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阿达强掩着内心的震惊,假装一切尽在掌握:“傻孩子,我能不知道旁边有人?”
“因为你一直说你要一个人做,我就没出来,怕你会生气。”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绒绒这么小的年纪竟这么懂事,阿达觉得不太好意思,还让小孩子反过来担心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要记得说哦。”
“那你教我画画吧,我认识的人里,就阿达姐姐画画最好了。”
“在读贤街那么多年可不是白练的!我就收你这个徒弟啦!”
“太棒了!”绒绒欢呼,继而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崇拜的光,“我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地做事呢,跟以前懒洋洋的阿达姐姐一点儿都不一样。”
“以前我只是没发挥实力。这一天一夜,有你在这里……”阿达把头靠在绒绒的肩上,开始打哈欠。
“一天一夜?”
“是啊,这蒸竹需要一天一夜……”
绒绒一脸迷惑:“可绯姐姐告诉我,要八天八夜!”
阿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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