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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香生蹲下来，轻轻地挑起其中一株查看枝叶。碧霄道：&ldo;那她也可以学您一样种花养草啊，顺便还可以陶冶性情呢，省得成天来找不自在！&rdo;顾香生头也不抬，口中漫应：&ldo;做什么事，都得有心。陶冶性情，也得先有这份陶冶性情的心思，然后才能静下心来，你看我这位二姐姐是能静下来的人吗？&rdo;顾画生当然也喜欢花，可她喜欢的是花开的灿烂，能够被她欣赏的美妙。至于花开前的辛劳，又或者凋零后的寂寞，那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顾香生接过诗情手中的剪子，小心翼翼修剪着花枝，一边道：&ldo;人会斤斤计较，花却不会。你对花用心，花自然也对你用心。&rdo;但顾画生喜欢热闹，喜欢华服美食，她自然不可能会对一朵或几朵花付出心血，在她看来，一切的付出必然是要有回报的，而这些回报不能仅仅是盛开几朵花而已。碧霄嘟囔道：&ldo;真希望她在同安公主的宴会上出丑！&rdo;诗情拍了她一下：&ldo;那到时候丢的就是我们顾家的脸了！&rdo;碧霄吐吐舌头，不说话了。修剪完最后一枝，顾香生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陆续进入花期的茶花，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酿了一坛酒，最后入口回味无穷。碧霄好奇地指着其中一株将将要开的花苞：&ldo;这是什么品种？&rdo;顾香生道：&ldo;六宫粉黛，待它开花时，你们便晓得它为何叫这个名字了。&rdo;这株茶花还是上次她在东市花商那儿买过来的，当时还没开花，光秃秃一株，上头也没几片叶子，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如今倒是有模有样了。还正应了顾香生那句话，你对花用心，花也对你用心。碧霄在她身边服侍久了，从小主人的行为举止总能看出些什么，见顾香生虽然也对其它茶花照料有加，却独独对这一株更倾注了几分用心，便笑道：&ldo;四娘如此宝贝，莫非是想拿去送人？&rdo;顾香生笑嘻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诗情很讶异：&ldo;四娘想要送谁？&rdo;顾香生：&ldo;先不告诉你们，等花开了再说。&rdo;碧霄和诗情面面相觑，后者跟着顾香生出去的次数比较多，稍稍一想便得出结论，惊呼出声：&ldo;难不成是徐郎君？&rdo;顾香生：&ldo;是又怎样？&rdo;诗情为难道：&ldo;可是，可是……&rdo;她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徐澈品貌上佳，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人称美徐郎，当下民风开放，崇尚美色，徐郎每回出行，都引得无数女子回眸捧心，掷花掷果，爱慕者从来就没少过，上流社会也有不少闺中少女偷偷心存爱慕，只是她们自恃身份，表现矜持多了。但这些都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徐澈跟夏侯渝一样，都是质子，说白了，徐澈名为南平宗室，听着清贵，实际上也是被南平丢到大魏来的弃子。所以虽然年逾二十，性情品行也都没得挑，如今却尚未娶妻，想来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命运，不愿自己的婚事受大魏摆布。很多人虽然醉心徐郎的容貌，为他的风姿所倾倒，可是谁都明白徐澈不是个好对象，这与他个人好坏无关，而在于他尴尬的身份。谁愿意嫁给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国宗室呢？如果徐澈能一辈子逗留大魏也就罢了，如果将来得回国，那妻子不就得随着他千里迢迢到异国定居么？生在强盛的大魏，这些高门名媛骨子里都有股傲气，断断看不上南平那种撮尔小国。所以魏初知道顾香生的心意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诗情同样也觉得很惊讶。&ldo;您，您怎么会……&rdo;&ldo;徐郎君不好么？&rdo;顾香生问道。&ldo;也不是不好……&rdo;诗情眉毛纠结，也不知如何说好。&ldo;可他是南平宗室啊，以后若要回国怎么办？&rdo;顾香生：&ldo;那我就与他一道回去咯！&rdo;诗情还想说什么，顾香生失笑：&ldo;好啦，我逗你玩儿呢！徐郎君都还不知道我想送花给他，我们就在这儿说起那些没影的事了，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rdo;说罢她拍去手中泥土，开开心心进屋看书去了，徒留诗情还站在原地纠结不已。顾香生屋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装了满满一柜子书，乍看很能吓唬人，但实际上上面全是传奇话本，说白了就是民间小说，要么是奇闻异事，神灵鬼怪，要么是风月无边，市井野史，与经史子集那等高深奥妙的典籍完全搭不上边，在稍微激进点的卫道士眼中，这些全都是一无是处的糟粕。每月东西两市的书坊上新，顾香生就算自己去不了，也会差遣诗情碧霄去采购。但这事本来就是个人爱好，时下并不忌讳女子在闺中闲时翻翻这种书，毕竟谁也不是成天活在之乎者也里的，但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太大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经过渲染越来越离谱。所以这也是顾家四娘子被人嘲笑，婚事无人问津的另一个原因：生辰本来就不大好了，又爱骑射，成天往外跑，不娴静，还喜欢看粗俗不堪的市井话本，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指望她当好世家大族的媳妇呢？然而一般世家未婚少女声誉有损，即便家族不出面弥补，她的父母也该做些事情才是，偏偏顾经和许氏都无动于衷，好似压根没有听见这样的谣言‐‐顾家四娘因为生辰不好，自幼为父母所不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秋天午后的阳光不像夏天那样猛烈，从窗棂里透进来铺洒在书册上，有种斑驳的暖意。少女端坐在书案之后，翻阅着手中书籍，从她认真专注的神色，绝不会令人联想到那是一本在讲和尚降妖伏魔的志怪故事。林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略略浮现出一点无奈，将手中的莲藕粉放到少女面前：&ldo;四娘又和诗情胡说八道了？&rdo;顾香生漫应：&ldo;怎么能叫胡说八道呢？&rdo;林氏嗔道：&ldo;诗情那丫头吓个半死，都跑来与我说了！&rdo;顾香生这才抬起头，对着林氏一笑，顺道将那碗莲藕羹揽过来：&ldo;我没与她胡说。&rdo;莲藕羹有些粘稠，色泽是半透明的，看着像果冻一样，入口清甜中带着藕香，顾香生尤其爱吃林氏亲手作的。林氏却没有她这等惬意的心思，顾香生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可被她从小带到大，不知操了多少心，早就将一腔心血母爱都倾注在顾香生身上，顾香生的事情，林氏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ldo;您真喜欢徐郎君？&rdo;&ldo;是呀！&rdo;顾香生眨眼，&ldo;徐郎君生得好，脾性好，才情好，样样都好，又还未娶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rdo;林氏：&ldo;他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rdo;顾香生笑了笑，放下碗：&ldo;可他这一样不好，却是我觉得好的。&rdo;林氏听她话中有话，忙问：&ldo;怎么说？&rdo;顾香生正想说话，却听外头碧霄道：&ldo;四娘，门子来报，说灵寿县主来访。&rdo;林氏奇怪：&ldo;灵寿县主也没递帖子说要来啊？&rdo;顾香生起身笑道：&ldo;她指定又是心血来潮，听见什么消息，就跑过来了。&rdo;☆、魏初果然是有消息要来分享的。自从那天去了同安公主的茶花宴之后她就想过来了，没奈何忽然吃坏东西闹肚子，硬是被母亲拘了两日，今日才放归自由。她立马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直扑顾香生这里来。&ldo;阿隐！&rdo;魏初是乘马车过来的，因为事先并未告知，顾香生也没准备，听她马车到了才迎出来，结果刚走出大门就被香风扑面，美人入怀。顾香生将她抱了个满怀，感叹：&ldo;你又重了！&rdo;从古至今，大多数朝代，女子以轻盈体态为美，魏初听到她这句话，也不例外地娇嗔一声：&ldo;讨厌！&rdo;顾香生松开手，魏初旋即反客为主，拉着她往里走。&ldo;先去给太夫人请安？&rdo;&ldo;阿婆今日到龙泉寺听经了，我带你去见阿娘罢。&rdo;许氏如今不过三十出头，面容娇美，可以看出顾香生的容貌多半肖似其母，只是她没有顾香生那般开朗大方，说话举止都是轻轻柔柔的，像是个需要被呵护的瓷美人，许氏的性情也差不多是这样，柔弱可欺。魏初来过顾家不少回，见许氏的次数却寥寥可数，外界传闻许氏对亲生女儿还不如对原配儿女好，这的确不是无稽之谈。就魏初看来，许氏对顾香生的态度的确很冷淡，已经到了不避讳外人的地步。顾香生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她带着魏初给母亲请了安，许氏问候魏初几句，让顾香生带着朋友好好玩，便让她们离开了。魏初觉得后娘都能做得比这更好看些，难免替顾香生打抱不平：&ldo;我真闹不懂你阿娘的想法，难道自个儿生的女儿还没别人亲！&rdo;顾香生笑了笑，不甚在意，任凭一个人从小到大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看得开了。&ldo;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朋友如是，父母也如是。我既亲缘浅薄，也强求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rdo;魏初挥挥手：&ldo;罢了，不讲这些烦心的，你今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招待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