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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秋和此刻伴于他身边，想是今上要查看她手心伤势，她侧跪于软榻旁，将手伸至他膝上，今上托了，以指轻抚那些伤痕，不胜怜惜。

  有风乍起，秋和的绫纱长裙与轻罗对襟旋袄较为单薄，受凉之下，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未及告罪，今上已展开鹤氅，揽她入怀，为她蔽风。

  这情景令我放缓了步伐，略为延迟，才走了过去。

  秋和一见我，立即站起，退至今上斜后方，绯色满面。

  我向今上施礼如仪，然后转朝秋和一揖：&1dquo;董娘子&he11ip;&he11ip;”

  自皇后呼她为&1dquo;董娘子”之后，所有宫人都明白了此中深意。在今上违豫、皇后闭期间，秋和便以嫔御身份侍奉于今上病榻前。如今，今上已改她为御侍，封号是&1dquo;闻喜县君”，她宫籍上的名分已正式从女官转为了天子嫔御。

  看来她始终未适应这身份，见我施礼，她下意识地裣衽还礼，浑然忘记她现在也是我的主子了。

  为免秋和尴尬，我没有多看她，旋即命小黄门搁下箱子，向今上说明了张先生献礼之意。

  &1dquo;这其中，是何物？”今上不解地问。

  我托辞说不知，今上遂命人打开了箱子。

  那千百卷飞白残篇被取出，相继展现于今上眼前。细看数十卷后，他的表情亦从起初的迷惘、随后的惊讶，逐渐转化为最终的黯然神伤。

  这也证实了我心底的猜测，关于这些墨迹出自谁下。

  在十几二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她躲在他看不见的殿中，一地写，而另一个他，悄然立于她身后，一卷卷地收&he11ip;&he11ip;此间隐事，欲说还休，倒是这一堆故纸，虽然永远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但却可被视为最值得信任的知情者，铁证如山，胜过旁人千言万语。

  &1dquo;守忠，”今上后来开言，唤过殿前侍立的任守忠，&1dquo;你折些花枝给皇后送去，为我传几句话：今日风和日丽，玉宇清澄，想必晚间夜色亦好，何不同往后苑水殿，共赏松间明月？”

  这是个完美的结局，我庆幸未负张先生所托，遂告退离开，多日来暗淡的心情终于因此蒙上了一抹亮色。

  出了福宁殿宫门，忽听见秋和唤我。讶然回，见她已跟了过来。

  &1dquo;我送送你。”她轻声说。

  我忙应道：&1dquo;不敢烦劳董娘子。”

  她低，道：&1dquo;私下听你这样唤我，我真难受。”

  我无语。好半天，才问她：&1dquo;秋和，你快乐么？”

  她踟躇良久，这样回答：&1dquo;官家对我很好。”

  我点点头，目光落到她袖下半掩着的手上：&1dquo;你的伤好了么？”

  她徐徐伸出受伤的左手，掌心向上，朝我展开：&1dquo;你是说这个么？”

  她莹洁如玉的手心和指腹上多了两道丑陋的伤痕，虽已结疤，但疤痕翻卷突出，触目惊心。但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当日看她伤势，很多人都以为她会断指。

  面对她的问题，我颔称是。

  她淡淡一笑：&1dquo;这，是折断的翅膀，好不了了。”

  我一怔，没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她举目追寻天边雁字，怅然道：&1dquo;怀吉，我被困在这里，再也飞不出去了。”

  繁塔

  11.繁塔

  违豫风波平息后，李国舅夫人入宫，向今上暗示李玮及公主年岁渐长，到了该完婚的时候。今上遂下令拨资修建公主宅第，交由李玮监工，稍后再议婚期。

  不久后，一些惟恐天下不乱之人把一份朝报刻意&1dquo;遗失”在仪凤门前，上面载有谏官范镇弹劾驸马李玮的章疏内容：&1dquo;驸马都尉李玮家指使小底，已至四五十人，门下出入举人，皆豪室子弟侥幸无赖者。又修建主第，功役过甚&he11ip;&he11ip;李玮年少，正当向学，而多使侥幸无赖之人在其左右，修建居室，复大僭奢，非所谓纳之于善也&he11ip;&he11ip;”

  这份朝报后来被送到我手中，当时张承照在我身边，凑头过来看了，笑道：&1dquo;这些事其实是驸马的娘上次入宫时显摆出来的。听说她向官家夸她儿子，说他往来无白丁，朋友都是豪门世家子弟，李玮跟他们交际，服饰用度都不输给他们，出入有好几十人前呼后拥，俨然也是个翩翩贵公子&he11ip;&he11ip;她还特意向官家多讨了块地，说是驸马想在公主宅里建个击丸场，官家也还真答应了。”

  我问张承照：&1dquo;这些事，宫中人常议论么？”

  &1dquo;可不是么，”他说，&1dquo;国舅夫人刚走，官家身边的人就暗暗笑开了，说她家凿的纸钱变成了真银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花了，恨不得贴在脸上，堆到身上，让所有人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