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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身世（第2页）

高个子男生被打懵了，但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他推开男孩吼道：“干什么！你有病是不是？”男孩眼里充着血，低吼着让他别再说了，高个子男生指着男孩骂道，老子就说，你装什么装，你明明也知道，就是不告诉她......男孩二话没说上去和高个子男生扭打在一起，后来老师拉开二人，各自训了一顿。女孩拿纸擦着男孩脸上的伤口，说你干嘛这么傻，去跟他打架，男孩说不想听他这么说女孩，女孩笑着说道我才不理他们呢，妈妈才没走，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男孩看了一眼女孩，难过的说，其实......其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女孩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是白血病。

女孩浑身像被震了一下，她可以过滤任何人的话，但她永远相信男孩，她其实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自始至终不敢相信，就这样活在大家的谎言里。女孩站起身，看着男孩，泪水哗啦哗啦就落了下来，她冲出教室，冲进家门，扑到外婆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吼道妈妈是不是死了，外婆沟壑纵横的脸一颤一颤的，她摸着女孩的头，嘴里不停念叨着苦命的娃，祖孙俩的泪交织在一起，哒哒的刷在地上。

但泪，也会有干的一天。

女孩的父亲几次三番要来看她，但都被外婆拿着扫帚打了出去。祖孙俩靠着一点补助金和男方的抚养费过日，女孩爸爸不忍心，也没有把这里的房子要回，仍给女孩和外婆住，外婆后来也不撵女孩爸爸了，她说老婆子没几年可活了，死后女孩爸爸能要她定是最好的出路，她可不想自己死后让女孩去孤儿院那种鬼地方。

老婆子隐隐约约有了预感，在临走的前一天，她把女孩叫到床前，指着自己床边上那个破旧的木箱，说你妈妈留了好些盒磁带在这里面，交代我老婆子每年过生日都拿一盒出来给你听，你也听了三四盒了，还有几盒在箱子里边，钥匙藏在俺枕头底下，老婆子感觉这几天困得很，睡得一次比一次长，怕是下次睡就再也醒不来哩。女孩抓着外婆的手，眼泪啪啦啪啦的，她说外婆你瞎说啥哩，您只是乏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婆子摸着女孩的脸，说可可乖，以后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坚强活下去。

老婆子摸起女孩脖子上的吊坠，吊坠只剩下一只单玫瑰，前两年女孩在玩耍时被恶狗追，不小心弄丢了另外一半。老婆子摩挲了一会儿，说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好生戴着，女孩哭着点点头。老婆子摆摆手，说自己要睡了，女孩便出去写作业了，昏暗的房间，她看到外婆的眼角滚下一滴浑浊的泪。

外婆再也没有醒来。

那一天，女孩的泪流干了，整整一个月，她的眼睛都是红肿红肿的，枕头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年，自己连一个亲人都不剩了，不，还有爸爸，但那个负心汉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又算什么呢？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套房，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钢琴的琴布上早已落了灰，一家三口欢乐的相片静静地躺在橱柜，这个家，剩下的，只有她一个人。

那一年，她十二岁。

从那之后，女孩的眼里像覆了一层薄冰，再也不与人亲近，最有感触是男孩，曾经他们无话不谈，可现在，他们仿佛不认识一般。女孩在那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上下学都是一个人独走。干妈说要把女孩过继给自己，可女孩的爸爸不同意，他把女孩带走了。就这样，女孩离开了风易市，去到了父亲的家里，和继母，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生活在一起。

临走时，女孩一句话也没说，她最后去妈妈的墓地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父亲家住的并不安宁，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看着别人一家的幸福。爸爸不常回来，后妈对她毫不客气，经常恶语相向。后妈有两个孩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闹腾的很，她每次回家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她知道，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她唯一的藉慰，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妈妈留给她的磁带，插上耳机，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听着，虽然只有几分钟的内容，但她永远听不腻。

她只是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她不再落泪，她的泪在外婆走的那天就已经流干了，眼泪是没有用的，换不回来什么。她的心痉挛着，却流不下一滴眼泪，她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是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存在的人。

后来，女孩的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又回到了风易，女孩也回来了，回到了这个阔别三年的城市，这个装满她破碎回忆的地方。

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她永远无法原谅她的父亲，在她心中，他根本算不上她的亲人，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三心二意，母亲才会抱病去世，外婆才会含恨而终。她一辈子不会都忘记那个晚上，那个打碎她生活的夜晚。

女孩回到风易，又见到了男孩，男孩变化很大，脸庞虽稍显稚嫩，眉眼却已英气毕露，声音也变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让女孩惊讶的是，男孩身边似乎时常萦绕着另一个蹦蹦跳跳、十分爱笑的女生，她看着他俩，似乎看到了自己和男孩的从前。

“故事讲完了。”她摸着颈前那个玫瑰型吊坠，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微弱的夕阳从竹叶的缝隙穿过，透过厚厚的水汽，挣扎地照在项链上。

她平静的说道：“男孩的名字叫余灰，女孩的名字叫颜可。”

竹一辰缄默了好久，呆呆地看向地板，“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包里总是放着几盒磁带，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啊......”

颜可点点头，说道：“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我很久没来这看看了。”

竹一辰望向天空，双手枕在脑后，“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出远门打工了，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他们几面，他们都管我叫没爹娘的孩子。”

竹一辰嘻嘻一笑：“因为我爸妈不在，没人给我撑腰，他们就经常欺负我，但都被我打回去了，虽然说每次都会被他们爸爸妈妈揪着骂，但俺不怕，谁叫他们先骂俺的呢......”

“后来俺也不跟他们计较了，他们爱咋说咋说，不理他们就是了，有时候俺也觉得挺孤单的，没人愿意跟我玩，我整天只能抱着我家旺仔（黄狗），直到我来了这读初中。”

“在这里我交到了好多朋友，现在又能打篮球，感觉挺开心的，也不会去想爸爸妈妈的事。日子总得继续，向前看永远是对的，难道不是吗？”

颜可心里震了一下，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少年，她从竹一辰眼里丝毫看不出孤寂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阳光，他和她的境遇如此相似，可为何他却如此洒脱，为什么？

竹一辰把书包背到前面，取下那个钥匙扣，把项圈拆下，递给颜可，说道：“这么说，你妈妈留下的是个双玫瑰项链，你丢的另外一半想必就是这个了。”

颜可收下项链，轻轻说了声谢谢，竹一辰笑道：“我家就在前面，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说罢便小跑着离开了，进小巷前还转头笑着朝颜可挥了挥手。

颜可缓缓松开攥紧的手，那个吊坠被雨水打湿了，一颗晶莹的水珠停在上面，折射着残丝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