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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妈妈错了下（第2页）

沈青青看不了母女冰释前嫌画面，示意叶棠出去，给母女俩留下缓和的空间。

外面有些热，叶棠怕晒黑，手遮凉棚跑到路边大杨树下，沈青青随后跟过去，两人站了一会儿，肖母摇下车窗叫她们，两人上车后，肖母跟叶棠道了歉，“小叶，文静很喜欢做你助理，你要不嫌弃，能让她再回去吗？她以后要结不了婚，好歹有工作能养活自己。”

叶棠见肖母脸上泪痕未干，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阿姨，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大部分人观念都变了。”

“真的不一样了吗？”

肖母抬起头，她的脸已经遍布老去的痕迹，皮肤粗糙黑，颧骨上生了黑斑，额头、鬓角白色丝比黑色还多，这是一张很普通辛苦半生的中老年妇女的脸，叶棠甚至不曾仔细端详，然而此时，当她对上肖母眼睛时，她从里面不只看到了一个女人五十余年的生命体悟，还看到了沉重的，一代一代积淀下来的，经过了千年仍旧不改殷红的伤痕。

叶棠想起常有女生在网上吐槽母亲对自己管教多，不了解自己，可现在她觉得，或许母亲们就是太了解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评判有多么苛刻，怕她们走错路，才不准这儿不准那儿。

这么一来，“时代变了”“思想开放”“好男人很多”等她自认为能消除肖母顾虑的很有重量的话，眨眼间却变得比气体还轻，被她吐出的浊气轻轻一吹，便飘散在空气中。

但她已经知足，肖母至少已经开始醒悟，认识到对肖文静教育的不足，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彻底跳脱出来。

叶棠回家后联系了徐莹，徐莹从婷婷那里听说她这几周表现很好，多次被导演夸演技进步，便答应下来，只是再三强调婷婷必须还跟着她，肖文静做第二助理，先不签合同，考察几个月再定。

第二天两人坐飞机回杭州，下着小雨，先一步到婷婷的从剧组要了车来接她们，她从徐莹那里听说肖文静又回来做叶棠助理，本就心怀芥蒂，又听叶棠留她住在她房间，更是警戒，唯恐自己被代替，忍不住瞪了肖文静好几眼。

叶棠开始还担心肖文静待在剧组会想起张培刚，观察几天现她情绪很平稳，每天陪她对戏，出工前清点她必用物品，还会熬祛湿茶、各种汤，装在保温桶里与其他演员分享，得到不少肯定和赞美，人明显有了神采。

叶棠兴冲冲和沈青青分享，却被沈青青泼了冷水，肖文静虽在一定程度上与父母冰释前嫌，但长久积累的心理问题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她对张培刚或者对自己的态度还会出现反复。

也是凑巧，当晚她尿急醒来，就见肖文静那边传来手机荧光，她悄悄抬起头，看到屏幕上肖文静和张培刚合照，隐约还有压抑的啜泣声，吓得她尿意全消，心里不住骂沈青青乌鸦嘴。

叶棠第二天联系了沈青青在杭州的师姐燕婷，燕婷教肖文静做好课题分离，将他人的评判与自我认知分开，又建议叶棠带肖文静去体验稍微昂贵些的东西，提升配得感和自信。

叶棠庆幸自己目前手头还算宽裕，结束后便带肖文静去了精品店，可每进一家店，她都像害怕被贫穷的母亲遗弃的小女孩儿，眼睛紧紧盯着她，根本不往衣服鞋子上打量，当服务生将叶棠选取的衣服递给她试穿时，她手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大眼睛惊恐得仿佛看到了什么易燃易爆品。几次过后，叶棠只好作罢。

6瑄听说后，建议她循序渐进，先从餐饮等下手。正巧他这周为李翔婚礼做伴郎，也在杭州，碰了时间后，约定周五中午请她们吃饭。

6瑄选的是法餐，以环境优美、味道地道著称，门前鲜红的招牌格外打眼。肖文静站在门前静静看着，恍如隔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很喜欢吃牛排，也知道这家只在几个少数大城市有店的餐厅，约张培刚好几次，他都每次都能找到不去的理由，转而去市买十几块钱回来，告诉她味道差不多，没必要浪费钱。久而久之，她习惯了十几块的牛排，普通餐厅都觉得贵，这里更是被认知成不能踏足的地方。

她眼睛中流露出几分怯意，“要不去换个地方吧，这里太贵了，不值当的。”

“你认识张培刚之前，会觉得自己连顿好些的牛排都不配吃吗？”叶棠反问，不等肖文静答复，硬拉着她手走了进去。

叶棠报上小宋名字，高挑美丽的服务生带着她们穿过大厅，来到室外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个喷水池，种着睡莲，此时花开得正盛，红的、白的、粉的，在圆圆的翠叶上仰着头。以喷水池为中心，均匀摆置六张餐桌，每张前后都有浓密的绿植和爬藤植物，很好地保护了隐私。

叶棠选了最里面位置，结合店里招牌和三人口味点了餐。片刻后，服务生送来餐前开胃酒，肖文静胃有些不舒服，起身去洗手间，瞥见门口的位子已坐了人。

此时暮色四合，夕阳与彩云徐徐坠向幽林深处，池子边的地灯在木制地板上铺上一层朦胧的光。穿着黑色吊带礼服的白瘦高挑女人在柔光中盈盈起身，接过对面男人送上的大束香槟玫瑰，忽然眼睛亮晶晶地放大，从玫瑰丛中取出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肖文静强打着精神，抬起脚往座位走，一道声音穿过薄薄的玫瑰香气的涌入耳中。

“做我女朋友吧。”

那声音有些低沉，尾音仿佛带着惊叹号似的加重，像极了张培刚的声音。

肖文静脚步顿住，过往种种狂风般扑了过来，那些轻视、那些鄙夷、那些总是用不耐烦语调对她的否定，被狂风吹活过来，她扭头看向那片旖旎的霞光，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叶棠打完电话，抬头见肖文静立在门口不动，刚要叫她，却见她双眼直，手握着拳头跑向门口那对情侣，大声嘶吼着：“不要相信他，他在说谎，他不爱你，他是个骗子，他会毁了你，不要答应他！”

情侣吓了一跳，女人美丽的眼睛疑惑地望向男人，男人着急忙慌地解释不认识肖文静。

叶棠将肖文静拦在身后，不住对情侣道歉。男人十分生气，女人见肖文静哭得实在可怜，让她们离开了。

叶棠从座位上拿起包要走，肖文静却一屁股坐下，一手抓着桌子，一手抓起醒酒器，喉咙像是不需要吞咽似的，咕咚咕咚没有停歇地往里灌。

叶棠试了两次没抢下，抓起一把刀叉，直接将醒酒器敲碎，所剩无几的红色液体淅沥沥撒在肖文静裙子上。

肖文静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似的出惊呼，扔掉醒酒器，抓起桌上餐布，低头用力去擦裙子上的酒渍，稀碎的呜咽从垂落的丝间飘了出来，“我配得上这里，配得上。”

6瑄和小宋半个小时后才赶过来，叶棠在两人帮助下将睡着的肖文静送回酒店，两人刚走，她就活了，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虚空拳打脚踢，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闹了大半晚才力竭倒在床上。

第二天叶棠出去拍戏，留婷婷看着肖文静，得知她快中午才醒，不起床，也不吃饭，瞪着一双眼睛看天花板。叶棠分身乏术，收工后急匆匆奔回去，肖文静还是那样躺着，叶棠让婷婷先回去，婷婷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交给她，说是有人送来要她亲启。

她狐疑地打开，是周日李翔婚礼请柬。她以为是6瑄让人送来的，有些怪他考虑不周，随手将请柬塞丢进垃圾桶，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她扭过头，就见肖文静翻身下床，从垃圾桶里捡起请柬，细长的手指抚摸红色外皮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抬头说道：“棠姐，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