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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交战（第2页）

“……”风占英还是没有回应，不过眼神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跳入深渊？他是在自寻死路？”青衣侍女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这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这深渊里，到底有什么？”六初问道。

“他的执念、欲望……”玉衡念道，此时，一种不祥的感觉开始笼罩在他心头，而周围开始生的变化，也呼应了这一点。

九个拟像舞动地更快，深渊的弱水涡流也越急促，眼见着涡心越沉越深，似乎要一沉到底的样子。弱水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深渊涌了上来，虽然不至于将人冲倒，但眼睛所见，总还是让人心惊胆战。在弱水淹没风占英之前，玉衡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拖到了不远处一块巨石之上。

“坐好了，活下去。”

扔下这样一句话，玉衡转身离去。

风占英的执念之中，闯入了另一样东西，人性，这是猎神族在抉择之时，最先舍弃的东西。曾经，无数次，他们会无差别地处决“猎物”，无论那到底是孩子还是成人，为善还是为恶，有罪还是无辜。

“时间不多了，救人。”

玉衡急切地语气，让众人都紧迫了起来。

“怎么救？我们根本过不去啊？”

“你之前不是驾驭过天雷剑吗？”

圣女的意思，玉衡当然明白。他摇了摇头。

“刚到此处，我就试过了。毫无反应。天雷剑，已经易主。”

“那林曦通体乌黑，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一种灵场，将他紧紧地束缚在里面。”

“可否破解？”

“硬来恐怕不行，而且，很可能会伤到他。”

“有什么可纠结地，你，”青衣侍女指着六初，“用你的弓，解决它。”

众人看上去一下豁然开朗，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怎么才想到。

“可是，谁来接他？”圣女的话，又让众人冷静了下来。

“离得太远了……”

“这可怎么办？”

“六初姑娘，你能召唤飞鸟吗？”

“恐怕它们是过不来的。”

圣女明白了六初话中之意。

“一定有一个很简单的可行之策的，”玉衡不停地嘀咕道，“万事不离源，来去终有道……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六初刚才那一箭，不偏不斜，正中林曦的灵核。又或者说，是林曦将自己的灵核，瞄准了射来的灵箭。六初其实无需自责，哪怕她没有除去箭簇，神弓蓄积的灵力依然无法对林曦造成致命一击，不过倘若拉弓蓄力的是玉衡，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这一箭，将北原下位土灵施加在林曦灵核上面的封印，射了个粉碎。这一点儿，出乎林曦意料。曾经，他告知了六初，一些出现在他身上的变化，或者说，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当时，林曦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不过，他有一种直觉，或许有一天，面前这个女孩子，对他而言，会成为非常重要的那个人。至于六初所说的“拯救”，其实没有什么玄妙，那只是对于林曦来说，迫不得已却又最简单的一种拯救他的方式。逐鹿大会上那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让他深有感触。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凶险，但是放在他身上，恐怕是再合适不过的方式了。只不过，六初除去了箭簇，威力大减，反倒没有触动灵核深处的霸道灵力，只是破除了封印。林曦没能冲破炼化炉的束缚，却意外重获了从前的记忆。过去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哪怕是那些只剩下印痕的灵迹，也被重新填充了起来，变得真实而又鲜活。

林曦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尤其是跟青凌有关。回忆中她的一颦一笑，冲击着他早已麻木的意念，让他心中瞬间充满了阳光。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只能是回忆了，就在自己听到逆流者的话之后，一切都被打包封存了起来，接下来的一切，都堕入了另一个极端。突然音讯全无，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毫无波澜，可是，那对青凌带来的打击，必然是灾难性的。一想到青凌可能，事实上一定会胡思乱想、悲痛欲绝，林曦就痛心不已。在相识之前，林曦自卑、沉默，甚至还有一点儿忧郁，他在意念上，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剥离了出来。他曾经想过，这一切，也许跟他的出身，还有自小到大生长的环境有关，并为此暗自埋怨过他的养父，可等他想明白这一切，缺失终究已经成为一个结果，他改变不了什么，而且，就冲着养育之恩，他也无法将那些埋怨的情绪当面泄出来。养父去世之后，林曦决定离家，跟一成不变的过去彻底告别。而就在栖灵岛，生性直率活泼的青凌的出现，就像一缕晨曦，穿透层层枝叶，照在了他行将枯萎的枝叶之上，是她，将原本的寒露变成了滋养。可是，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现实，性格的迥异，出身的差别，让林曦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晨曦能够穿过繁茂的枝叶照过来，只能算是一种幸运，任何的风吹云拦，那一瞥的光亮都将不复存在。不过，只那一瞥，林曦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奢求什么。让他意外的是，青凌反而主动在向他靠近，跟他说话，逗他笑。甚至于有一天，青凌半开玩笑地说，让林曦当她的护花使者。林曦是极愿意的，可是，也仅此而已了，他谨守着自己的执念。他不想耽误了青凌，在他心里，自己根本配不上青凌，她是完美的，她应该遇到一个更好的伴侣，有一个更完美的归宿。林曦的冥顽不灵，终于有一天，让青凌崩溃大哭，她伤心不已。也正是这次宣泄，林曦知道了青凌的过去，那些阳光灿烂的背后，影子是多么的漫长。青凌父母的婚姻，更像是一次动机不纯的合作。青凌的母亲，始终被家人灌输先婚后恋的观念，告诉她，坚若磐石的关系，才会带来纯粹的爱恋，没有三心二意，没有始乱终弃，其实，私底里，他们只是看中了青凌父亲的才华，打算提前锁定这个早已无牵无挂的“继承者”。而青凌的父亲程锦，同样是看中了青凌母亲背后的家事，青凌母亲是独女，唯一的后人，这对于实现他的抱负简直是天赐之选。也正是这样，两人签下了一纸婚约。可是，现实却让青凌的母亲失望了，她现，除了头几年的甜蜜，自己的丈夫，很快就开始天天忙于公务，根本没有意愿，再去理会她的喜悲冷暖。甚至于青凌出生之后，他也并没有多少改观。她一度想要吵闹、宣泄，可是，走出府苑，外面的百姓，对她的丈夫都是交口称赞，对于她的贤惠更是感恩戴德。到底谁才是那个祸？她犹豫了，迷茫了，就连自己的母家，都对这个女婿赞不绝口，甚至因为家族本身地位不高而无法助他再进一步而感到自责。她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心中始终有杆秤，无法放任自己任性胡闹，失了体面。可长此以往，无以宣泄的情绪如同牢笼一般，将她的心封闭了起来，青凌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理依靠。在青凌儿时的印象中，父亲更像是这个家的过客，自己睡前醒来，都没有他的陪伴，甚至于，每次，她张开双臂，想要抱抱，可触碰到的，都只是父亲的背影。青凌确实从小就懂事，可是，这更多是建立在，她想要让自己变得乖巧懂事，来换回父亲的喜爱，对她的喜爱，对这个家的眷恋。可是，她低估了父亲的执念，他的抱负，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千家万户，都是他的责任，他的家。

林曦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是他。青凌没有回答，只是擦干眼泪，问他到底愿不愿做她的依靠。林曦点了点头，承诺会一生一世的守护她。虽然回答并没有完全让青凌满意，但她还是开心了起来。从那一天起，林曦感觉两个人的心，贴得更近了，而自己，就像是靠近篝火的冰块，在一点点融化。

有了这些过往的点缀，栖灵岛上，青凌为救自己而死的那一幕，让林曦更加的伤心欲绝。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点点失去生命，那种无助感，催生了他最深的愤怒，以及最本能的反应。是的，他毁灭了一切，为了泄愤，但也是服从了自己的直觉。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直觉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救青凌，否则，她的躯体一死，将再无复生可能。可是，一切都已经被霸道灵力给湮灭，又谈何拯救？

再回南海离岛，知道了尘封的往事，让他明白了，在这世间，唯一有可能给出答案的，就是东泽无尽深渊之中，那个古老的灵神。暗黑原灵说出“以太锁定”那一刻时，林曦庆幸赌对了。

时间已经不允许玉衡几人多想了，弱水如浪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深渊崖壁呼啸而出，倾斜着升上高空，不时泼在众人头上，众人不断借着机会换着气，虽然并无大碍，但总归，现在已经很难再清晰地看到天雷剑和林曦了，也越来越难以靠近深渊之畔了。天空的乌云始终没有散去，只不过，现在开始雷声滚动，闪电不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生着闷气，自己关在屋里不停地打砸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