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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洲氣悶，說完這事兒就不再說話了，一股腦兒蹲在地上采野菜菌子。直到宋清背上枯葉喚他回家，才反應過來天色不早了。

下山的時候宋清接過了沈之洲的菜籃子，把鐮刀也放在裡面，另一隻手還得拉著沈之洲。下山路不好走，沈之洲走得一步三滑的，叫旁人看了都替他心驚。

怪不得老人常說背後不能說人，二人剛下山沒走多遠，就遇到了鄭大嫂帶著個孩子來挖野菜。

母子兩人雖然身上衣裳還算乾淨，可已經破了好幾處，也沒有碎布頭打補丁。孩子胳膊腳腕露了出來，衣裳短了很多。

她男人一隻腿沒了，還傷了內里，這一年來都得靠藥養著。分家時候分到的地也只能賣給村里其他人家，就是賣得價低也還剩幾畝旱地賣不出去。

可是糧種也一併賣了銀錢買藥，這幾畝地如今就是燙手的山芋，到時候糧稅交不上......她就是吃得了去鎮上做工的苦，也沒有人家要她一個女人。

如今家裡再沒有一點吃的，只得成日帶著老二出來挖野菜——老大在家照顧他爹和兩個弟妹。

「大嫂，這邊山上的野菜我找過了，你從那邊去找要多些！」沈之洲揚起笑。

「哎我知曉了，多虧你告訴我一聲，不然我指定是從這裡去了！」鄭大嫂也笑，不過眉間的愁苦不減分毫，牽著四歲的孩子往那邊去了。

兩人一走，沈之洲又唉聲嘆氣起來，心不在焉地說：「我聽說前幾日縣裡人牙子來鄭大嫂家看過......」

這是走投無路了，否則如何捨得讓親生骨肉去給人家為奴為婢？但凡還有一條出路，也不至於如此。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沈之洲又說，「人家嫌幾個孩子太瘦了，怕夭折咯，又壓價。」

鄭大嫂受不了把自己孩子當牲口一樣討價還價，哭著把人送走了。就是送給沒兒子的老漢，也比這樣好些。可離得近的鰥夫不願意要爹娘健在的孩子，找離得遠的又沒有門路。

「當真是......」沈之洲說不下去了，牽著宋清的衣帶，蔫頭耷腦地往家走。

當真是麻繩只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咱要是能幫就幫一把。」宋清也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

回到家，宋清打發沈之洲去廚房熬粥，自己取出保藏的菌絲，均勻分放到腐木上，隨後覆上薄薄一層剛背回來的濕潤枯葉。

一切準備妥當，從灶房運出一些還沒砍過的長木，小心架在土坑上，最後再厚厚地鋪上一層剩下的枯葉。

吃過晚飯後，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宋清索性把之前挖出的黃泥加上些干茅草，再添水和成稀泥。

最後把灶房外面的牆角收拾出來，放上一排剛成型的泥磚。第二天隔幾個時辰就澆一次水防止開裂。

晚些時候宋清從地里回來，掀開泥坑上方的枯葉，見菌絲生長良好，便在泥坑外沿砌起一圈一尺高的牆。這才把上面的枯葉蓋回去。

為了保持這個小菌房裡面的濕度，宋清每日都會在枯葉上少量多次灑水，時不時伸手進去感受溫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