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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见龙涎井下悄无声息,内中想是木川无疑,倘若关错了人,此刻岂有不大呼冤枉之理?骆玉书道:“此处可要留人看守?木川或在岛上另有同党,我等不可大意。”朱奠培笑道:“骆将军所虑极是,便请两位老先生留此片刻。”众人见由范虞二老留守,即令沈泉等辈同在岛上欲救木川,也绝非二人对手,自是皆无异议。
群雄随朱奠培折返至传书亭,景兰舟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柳毅井旁向下一望,但见天上满月照入井内,映得四壁皆白,井底赫然有一人覆卧水中,宽大的衣袍浮于水面,竟是一动不动,不觉心下大惊,转头问朱奠培道:“小王爷,难道我师哥在……在井里溺死了?”朱奠培摇头道:“此井水深仅至肚腹,如何能淹死人?”景兰舟颤声道:“那我师哥为何如此?”
冼清让闻言抢到井边一瞧,登时面无血色,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众人见状心头大震,松筠、顾铁珊等数人也皆上前观望,不由个个脸色大变。顾铁珊稍一迟疑,道:“虽如此,或许还有得救。”正要纵身下井,戚婆婆在旁哼了声道:“文奎大侠名动天下,就算一时失却内力,怎会溺死在这么一口小井之中?你先别动。”右腕轻抖,手里已多了条丈余长的锦索,啪地一声甩入井中,索头便如长眼般缠住那人腰胯,手臂微微一提,已将对方拉出井口。在旁诸人不由暗暗佩服:“‘断肠索’果真名不虚传。”又见那井底之人身着法会僮仆服色,面容煞白浮肿,确是溺毙已久,所幸并非文奎,各自松了口气,心下不由好奇:“这人怎会死在井里?”
景兰舟问道:“小王爷,井中怎不见我师哥踪影,却有一具死尸?”朱奠培默然片刻,叹道:“此是我王府之人,我命其暗中盯住柳毅井,倘有异动即刻报讯。他既死在井里,文大侠想已被人救出。”转向那蒙面人道:“莫非此亦前辈所为?”蒙面人冷笑道:“老夫又非神仙,怎会知小王爷将人藏在井底?我等此趟皆为救人而来,尊驾莫不是消遣于我?”语气阴沉之极。
朱奠培摇头道:“小王确将文前辈置于此中,只因柳毅井在冼宫主歇憩的崇胜寺近旁,岛上教众少至,不易被人察觉。但对方既知下手除去我这盯梢之人,想必一早便已识破小王部署,众位眼下就算杀了小王,我也交不出人来。”冼清让见他神色沮丧、不似伪态,不觉暗自心焦:“小王爷心思缜密,竟也遭人算计,爹爹现如今又在哪里?”
亭后忽转出一人,道:“宫主大可放心,令尊现下安然无恙,方才已随两艘大船一同离岛。”众人转头看时,认出正是先前领来钱氏兄弟的那名辇夫。景兰舟听对方声音十分熟悉,不由微微一怔,道:“你是……”那人哈哈一笑,刺啦扯下脸上人皮面具,现出紫面短须,竟是天枢坛坛主唐亘。
朱奠培叹道:“方才寺中一见阁下身姿,小王便猜你是唐大哥,果然没有料错。梅长老近来广派人手打探大哥下落,原来你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唐亘笑道:“梅老要找的人,又能躲到哪里去?唐某只好兵行险着,干脆伴在宫主左右。”朱奠培道:“唐大哥胆略过人,只有你能想出这等法子。”唐亘道:“小王爷将文大侠藏在距离崇胜寺咫尺之遥的柳毅井,也是异曲同工。”
景兰舟急问道:“唐大哥,我师兄现在何处?是你救他出去的么?”唐亘摇头道:“我并不知文大侠身在柳毅井中,这正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廖长老先前将一坛葡萄美酒下井冰镇,欲待晚时开怀畅饮。柏仙实是嗜酒如命,方才五老率众登船离岛,他竟不忘摸回柳毅井,要将这坛好酒带上船去,这才觉井中玄机,此刻已将文大侠带离君山。”
群雄闻言恍然大悟,先前众人登岛初遇廖碧柏,后者确曾命将葡萄酒置于井下冰镇后再饮,朱奠培千算万算,也料不到竟因柏仙贪杯事泄。顾青芷奇道:“廖长老若真寻着了文大侠,为何要暗中带他离去,却不先禀报冼宫主?”唐亘叹道:“说来也巧,唐某先前不欲随众离岛,便躲在传书亭左近,恰将一切尽收眼底,文大侠与廖长老似乎旧日相识,是他要柏仙这么做的。文大侠他确是……确是断了一臂,不欲与众位相见,故请柏仙带他离去。廖老平日讲话虽不怎么正经,实则老成持重,虑事甚为周全;他见岛上情势错杂,又有数位世外高手在场,文大侠如若冒然现身,福祸犹未可知,这才决意先不声张,待安排妥帖后再行通禀宫主。”冼清让见他确证父亲断臂残疾,不由心头一紧,道:“爹爹若真在廖长老处,自是再好不过。”
朱奠培望了地上尸一眼,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我这部下想必是命丧唐大哥之手了。”唐亘道:“不错,彼时柏仙救出文大侠,我忽听不远处林中声响,见一岛上佣仆向渡口奔去。唐某那时不知他是小王爷手下,只见其武功不弱,显是混入法会冒充本教仆役,眼下定是赶去通风报信,当即背后一颗丧门钉结果了他性命,又将尸丢进井里避人耳目。”朱奠培道:“今日法会鱼龙混杂,大哥不怕杀错了人?”唐亘道:“此事干系重大,杀错了也没法子。”
众人见唐亘行事狠厉敢决,不由暗暗心惊。朱奠培忖道:“文前辈如乘大船离去,当会撞在我渡口那批人马手里,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当即笑道:“眼下文前辈虽不在此处,可见小王本是诚心放人,决未相欺宫主,不知道长可否赐还敝府玉韘?”松筠望了一眼冼清让,后者道:“小王爷推诚以待,小女子岂可食言?这扳指本为王府所有,便请道长物归原主。”松筠点了点头,取出玉扳指交还朱奠培。世孙将玉韘纳入怀中,笑道:“多谢宫主言而有信。”手中霍然剑光一闪,刺向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钱文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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