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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沉吟半晌,“永昌陵。朕去永昌陵看一看先帝。”
当然,这话只用来搪塞通嘉。遐暨永昌陵,官家直奔陵园后方的一处冰窟。
冰窟前,有两位守陵的老汉站在此。官家递去一个眼神,俩人就默契地离开。
敬亭颐的棺椁停在冰窟里最冷的地方。
走到停棺处,官家已经冻得直打哆嗦。他掇来条杌子,坐在棺椁旁边。
“你可真是难杀啊,难道命中注定会活下来么。”官家抚着棺椁边,“国朝最珍贵的就是你身下这副冰棺。尸身置于棺中,可数年不腐。只可惜,你享受不到尸身的待遇囖。”
幽暗的冰棺,不迭散发着凉丝丝的寒气。冰棺里,躺着一位白衣白发的男郎,神色阗然平静。仔细睐去,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垂落在身侧的指节轻微动了动,恍若下一瞬,就能坐起身,睁开眼。
官家自然没错过这些动静,耸了耸肩,兀自开口:“朕派死士给小六投毒,毒量小,微乎其微。虽解了毒,但却在小六身上种下一种母蛊。那年你坠马受伤,朕在你喝的药汤里下了子蛊。子母蛊相遇,母蛊独善其身,子蛊则会催生毒素,某日毒发。朕是想借小六的手杀了你啊,为防你有机可乘,朕射的那一箭,直中心脏。可那一箭,终究是射偏了。也许是朕失误,也许是朕心软,总之,你得感谢朕给你留了一线生机。”
在隐秘的角落,将压在心底的话尽数说出,官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被射成了个刺猬,却因祸得福。大出血,却也换了血,误打误撞地消了子蛊。子蛊碰淤血,还消了你的陈年病根。病根一消,你身上的伤竟好了七八。唯一付出的代价,约莫是青丝变白发囖。年纪轻轻的,头发全都白了。”
言讫,官家站起身,挑杆合上棺盖。
“朕才是罪孽深重的人呐,合该竭力赎罪。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养伤罢,待哪年春暖花开,朕再命你与小六相见。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仰靠朕。值得吗?”
空荡荡的话语飘在冰窟里,无人回应。
官家深深地叹了口气,踅出冰窟后,又走到太宗陵墓前,给这个逝去多年的爹,烧了捧纸钱。
“爹啊,儿做到了。儿幸福了,只是儿的孩子不再信任儿了。你说,儿值得吗?”
官家问出的话,依旧无人回应。
从永昌陵踱出来时,官家的腰彻底佝偻下去。他唤来内侍,想让内侍陪他赏赏山里的景。然而话语还未说尽,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人就瘫倒在内侍怀里。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恨不得冻死人一般。守陵的老汉往冰窟里走了圈,见冰棺盖得死紧,心里提溜的重石方落了下去。
其中一位老汉说道:“走,去屋里噇酒。”
另一位说好,“人都死了,难道还能掀棺跑出去?天天守着冰窟,乏味得紧。今晚放纵一次,喝个不醉不归!”
俩人勾肩搭背走远,谁都没注意到冰窟里的异动。
*
公主府。
浮云卿吹灭桕烛,裹紧被褥,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日复一日地失眠,就算不疯,也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帷幔重重,她的眼眸始终没寻到焦点,四处涣散。
忽地妖风刮过,她好似意识到什么,警惕地暗睃四周。
视线落在合紧的榉木窗上面,浮云卿心想,该不会闹鬼了罢。
心鼓咚咚作响,浮云卿捂着眼,可又捱不住好奇的心思,从指缝里望着窗。
“嗖——”
有道身影,极快地划过窗边。
来不及思考,浮云卿的嘴就先做出了反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