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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个沉默的男人,有足够的智慧,也有足够的宽容。
爸爸又说:“宋青谷,我们鸣鸣,身体弱,你,多多照顾他。”
宋青谷说:“我会的。”
爸爸停一会儿又说:“你们两个,真要过,就得是一辈子,别对不起今天的自己。鸣鸣,不能恨你妈妈,她太不容易了。”
苗绿鸣说:“我不会,我不会。只是,妈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
爸爸伸手过来拍拍他的手背,“来日方长。”
爸爸起身,下楼。
苗绿鸣合身扑到栏杆上,向下看着,喊:“爸,爸。”
苗爸爸抬起头来看向苗绿鸣。
那个表情总是有点儿木讷的男人脸上,交织了千言万语,显得深情而生动。
好一会儿,他才回头向前走去。
很久远的记忆突然地在父亲的心头涌了出来。
刚生下来那会儿,鸣鸣皮包骨头,小婴儿都爱洗澡,可是鸣鸣太弱小,即便是饭盆里浅浅的暖暖的水,也让他害怕,他紧闭着眼睛,细小的手死死地抓着盆边,自己看了心痛,伸了一个手指头过去,孩子立刻就松了盆边儿抓住手指,因为手指比冰凉的盆温润。
他的小小的在生与死之间几番来回的儿子啊,终于长大了。给自己找到了一份感情,如果他认为那就是他的幸福,做父亲的,为什么不能再一次地伸出一只让他依赖的手指头呢?
宋青谷搂着苗绿鸣的肩目送着爸爸走远。
他想起以前,曾经说这个男人象拉登。
他觉得自己真是臭嘴。
爸爸怎么会象拉登呢?
他是这样和善,这样包容,这样宽和,这样体贴,这样大度,若是拉登象他,这世界要和平得多了。
苗绿鸣与宋青谷坐上了回n城的夜行客车。
那是一趟很旧的列车,绿色的直溜溜的硬靠背,车内灯光十分昏暗。
窗外,南方冬天萧索的景致在渐渐浮起的晨光里一闪而过。
他们用各自没有受伤的那一边儿肩膀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到n城的时候,天已亮了。
站在家门口,宋青谷打开门,把还在哆嗦的苗绿鸣领进来。
宋青谷柔声说:“绿绿,我们回家了。”
苗绿鸣听了,愣着看了他半天,只觉万千情绪冲上脑门儿,忍了多天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刹那间冲上心头,他突然失声痛哭。
啊,我的家,我的家。原来在失去了一个家以后,还可以拥有一个家。苗绿鸣想,曾经是什么样的迷障蒙了自己的耳目,让他看不见这个男人霸道里的温柔,嘻笑下的坚持。
宋青谷完全呈呆傻状。
他没见过这阵式。
宋青谷突然想起,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苗绿鸣哭。绿绿若有不满,便采用沉默战术。难得一回骂起人来还文皱皱的。
苞谷无论什么时候想起绿绿,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他的笑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哭。
两个人用纯朴的陕西农民吃饭时的蹲姿,一个呜咽不止,一个手足无措。
宋青谷百般滋味在心头。
从来没有哪一刻,宋青谷象现在这样地明白,苗绿鸣好象是一粒困进他眼里的砂子,无论多痛,且要轻轻地擦。自己又好象是一只蚌,身体里突然流进来一粒砂。他们彼此磨合,彼此给予对方疼痛,最终那砂会变成一粒珍珠,自己也再不是一只普通的蚌,而是一只蕴含着宝贝的蚌。
这条小鱼儿,这个绿绿,这个小犹太啊,小犹太。
苗绿鸣,宋青谷,一个鼻青脸肿,一个泪痕狼籍,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夜里,终于参悟了对方对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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