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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咬着茶杯沿不知想了一阵什么,忽而问道:“心儿,你们女孩子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每个人同每个人都不一样罢,这却怎么回答呢。”心儿盯住茶杯上印的那两瓣小小梅花,淡淡应道。“譬如……爱耍小聪明的、心口不一的、贪财的那一种女孩子,通常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明月夜并未察觉心儿的落寞,仍旧问道。“大约……会喜欢比较富有的、英俊的、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罢。”心儿看了明月夜一眼,“怎么?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明月夜只是一笑,将杯中茶一气儿喝干,口中嘟哝着“富有的、英俊的、有安全感的”等语,起身回房去了。心儿轻轻趴在桌上,望向窗外夜空里那弯浅浅的月影,就仿若谁在对着她带着小小坏意地轻柔微笑,忍不住泪湿了双颊。次日一早,明月夜直奔了一家装潢豪华的成衣店买了套昂贵的华服打扮上,一路摇头晃脑地行往谭家开在喜鹊大街上的古玩铺子。谭正渊谭老爷是本城最大的古玩商,不但卖古玩,而且谭老爷本人也是位古玩收藏大家,真正的上品、绝品他是不会出售的,都收藏在自个儿府里头供他个人赏玩。明月夜一跨进这家名为“博古斋”的铺子,便见琳琅满目的各式古董玉器陈于架上,晃得人眼花缭乱,早有柜台后面的一位年逾六甲的老掌柜迎了过来,作揖笑道:“这位少爷不知想要看看哪一类古器呢?金、玉、瓷、铜,小号应有尽有啊!”明月夜笑嘻嘻地道:“掌柜的口气不小,‘应有尽有’?我看未必。”说着一指东面墙架上一溜儿瓷碗,“这套‘雨过天青轴金瓷碗’,当初从窑里烧出来的是一套八只,碗身上分别绘的是八种雨后景色,贵号陈于架上的却只有六只,正少了一只‘骤雨洗新荷’和一只‘雨打夜芭蕉’的花色。要知道,自古以来凡是器皿礼具都讲究成双成对、无奇有偶,这套瓷碗若是八只,那就是无价之宝,而只要少了一只,只怕其价值也就仅仅等同于普通碗碟了。可贵号却把这少了两只碗的‘残品’堂而皇之地摆于架上,设若是懂行的必定笑话贵号以残充整,而不懂行的么……只怕就要上了贵号的当,用高价将这六只碗买了去了。”那掌柜听了明月夜这番话心知遇上了行家里手,不由老脸一热,连忙讪笑着道:“少爷高见、少爷高见!原是这样的:这套雨过天青轴金瓷是我们东家多年来跑遍大江南北辛苦收集来的,合共七只,然而第八只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其下落,无奈之下只好将找来的这几只陈于店中,权当摆设罢了,并不外售,也因少爷方才所说的那原因——成双成对、无奇有偶,若将七只都这么摆上去看着实在不伦不类,便索性去掉了一只,只剩下六只,另一只由我们东家收着,就是那只‘雨打夜芭蕉’的,呵呵、呵呵。”明月夜知道这也不过是老掌柜的说辞,并不道破,只管在店里慢慢悠悠地绕了那么一圈儿,末了指着架子上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香炉道:“这个多少银子?”老掌柜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很吃了一大惊:这个小子当真不是一般的懂行!通常来淘古董的客人们满店里转过一圈之后都挑那些看上去文彩辉煌、品相华丽的玩意儿买,唯独这个小子却偏偏挑中了这一只小香炉——若说它的价值,只怕要顶这店里一多半的古董加起来那么多呢!“少爷好眼光!”老掌柜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只螭龙祥云纹三足香炉乃春秋时期的古物,仅此一件便已是价值连城了!少爷是内行人,老朽也不打诳语——这一只香炉底价是纹银八千两,不知少爷意下?”明月夜笑起来,伸指虚空向着老掌柜一点:“掌柜的忒会做生意了!去年京都最大的鉴宝会上有一件同是春秋时期的饕餮纹铜尊盘,比你这香炉大上一倍还多,且纹理分明、损毁甚少,当时朝廷专门鉴宝的官员给出的估价是七千二百两纹银——你却管我要八千两?!”老掌柜连忙赔笑着道:“少爷您看,这东西也是我们东家辛苦淘换来的,当初也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古董这东西只会随着年头增值不是?您也得让我们有口饭吃不是?——要不这样罢!七千两银子您拿去!也算咱们结个善缘,可好?”明月夜哈哈笑个不住:“掌柜的甚会说话!七千两银子便要与我结善缘——那好,不如这样:掌柜的请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我这里有方才那套雨过天青轴金瓷碗中的第八只——就是那只‘骤雨打新荷’花色的,问他要是不要,若愿要呢,拿七千两白银来,外加这只螭龙祥云纹三足香炉一并给我,我与他结善缘!”老掌柜的这才明白自己今儿个是八十老子倒崩孩儿,让眼前这小子给涮了,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着道:“这位少爷说笑了,您那区区一只瓷碗如何值得了这么许多银子,还外加一只春秋的青铜器呢?!”“一只确是不值,八只呢?”明月夜笑,“你这里虽有七只,奈何少了我这只就一文不名,这值钱就值在我这第八只上了!我不急着要答复,掌柜的且回去问问你们东家,这第八只究竟要还是不要,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说着便拱了拱手,径自大摇大摆地出了博古斋。老掌柜的目送明月夜离去,转身匆匆奔进铺子里间唤出两个精壮的伙计来,向着明月夜的背影一指,低了声道:“跟着他,务必打探清楚这小子的来历和下榻处,且莫令其发觉!”两名伙计应了,悄悄地缀行了上去。明月夜一路哼着曲儿沿了大街闲逛,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便生得眉目俊朗的他如今穿着那身锦衣华服更是潇洒出众,走在街上直引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齐盯了脸上看,他也不在意,若瞅见漂亮姑娘还会抛上几个媚眼过去,惹来娇笑连连。一路行来一路逛,酒肆茶楼戏园子,衣铺食铺珠宝铺,大大小小都要进去坐上一坐转上一转,直苦了那两个跟踪在身后的博古斋的伙计,明月夜在楼里喝茶吃饭听小曲儿的时候,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等在楼外,一整天下来滴水未进粒米未吃,直饿得前心贴后心、脚酸背抽筋。好容易见他进了本城最大最贵的那家鸿运客栈,这才悄悄儿地去向客栈掌柜的打听了他的名字,说是姓叶,叫做月明。明月夜待两个伙计回去复命后才换回自己那身布衣回转城南咏桂巷,推门进了堂屋,见桌子上饭菜好好儿摆着,并未见动过筷子,心儿却不在堂屋,东边耳室她的卧房里亮着灯,便过去轻轻推门进去。心儿正坐在床沿叠一件披风,藏蓝的颜色显然是男子穿的,不由走上前去劈手扯开了细看,道:“这件不是我的,也不是温……那小子的,却又是从何而来?”心儿从他手中将披风抢回,重新叠好放到枕边,没甚好气地道:“多早晚了,你还知道回来?饭菜我都热过三回了!如今你自个儿吃凉的去罢!”明月夜笑嘻嘻地伸臂过去欲将心儿搂在怀里,却被她甩着胳膊挣脱开,复又粘上去搂住,低笑道:“我错了,我错了,罚我吃凉的——你也还没吃呢罢?何必等我回来呢,自己先吃就是了。来来,到堂屋去,我去热饭。”“我不饿,不想吃,你自己吃罢。”心儿推开他,转身去抻开被子铺床。明月夜握住她胳膊,笑道:“这么早就睡下,也不怕睡多了头疼,好歹吃一点儿,歇歇了洗个澡再睡——哥哥给你烧洗澡水,可好?”“我不想洗。”心儿甩他的手。“我洗,我要洗,你帮我搓背,好不好?”明月夜装乖作嗲地冲着心儿使劲眨巴眼睛。“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心儿把他往门外推。“就是七老八十了,你也一样是我妹妹!”明月夜猛地一转身,任心儿一个没推中径直撞进他的怀里,惹他坏笑连连。“没说不是你妹妹!你倒是拿出个当哥哥的样子来,哪有总这么欺负自个儿妹妹的?!”心儿从怀里抬起头来,拼命推也推不动,只好任他牢牢搂着。“不欺负自个儿妹妹的哥哥不是好哥哥,”明月夜坏笑,“一旦哪一天我这样去欺负别的女人了,你看你伤不伤心呢!”“鬼才伤心!”心儿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又不是疯子,你不欺负我了我还不痛快?!”“嘿!到时真不痛快了你可别悄悄哭鼻子!”明月夜笑着低下头来,用自个儿鼻尖儿轻轻蹭了蹭心儿鼻尖儿,大手在小屁股上一拍,“好了!不许生气了,跟我一起吃饭去,我保证下回早早回来,可好?”心儿无可不可地胡乱点了下头,跟在明月夜身后出了卧房,目光无意中落在他挺翘的臀部上,心道若是自个儿也照他屁股上来一下子,不知这家伙会是什么反应?吃罢饭,明月夜却也没时间洗澡,同心儿打了招呼,回房换上了夜行衣后连夜出城,一直奔了望舒城而去。望舒城与皎城之间隔了两座大城,路程并不算近,因而明月夜藉着夜色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架着轻功飞奔,用了小半个晚上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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