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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朝他微微低下头去，垂眸间，鼻端似乎还能嗅到遥远的杜若香气。

  &1dquo;我愿意。”

  他臂弯一紧，仿佛是松了口气，眉间眼底却全然不见喜悦。

  片刻静默之后，他将臂弯缓缓放开，修长手指拢起她鬓角散落的丝，沉沉叹了一声，&1dquo;记着，我不会负你。”

  ※※※

  遇刺失踪的皇太子妃找到了。

  消息从宫中传出，皇城内外为之哗然。

  帝都街头巷尾遍传喜讯，因战祸之烈、瑞王之死而忧惶的百姓纷纷奔走相告，额手相庆。

  谁也未曾想到太子妃竟能获救生还。

  当夜行宫遇刺，一连多日音讯杳无，纵使逃过刺客刀斧，一个弱质女子又如何能在战乱里幸存。然而数日前，建昌郡郡守巡查边界，截获一众盗匪，却意外现蹊跷。一路循迹追查，竟现盗匪乃乌桓人乔装改扮。建昌郡属诚王封邑，地处偏寒，与东乌桓接壤，常有两国商贾私自越境。诚王获讯，即刻下令围捕，将乌桓人剿杀殆尽，救出被挟制的两名女子，不料竟是当日失踪的皇太子妃与其随嫁女官。

  原来大婚之日，乌桓人夜袭行宫，趁乱将太子妃劫走以图制挟南秦，途中却被晋王之师截杀，被迫沿路逃遁。边境战事一起，秦齐联军大举攻伐，将东乌桓重重围困。这一众人无法潜逃越境，连日向西逃逸，yù挟太子妃从建昌郡潜回乌桓。

  诚王当即令人飞马入宫禀报，并亲自将太子妃护送至京郊行馆，经确认身份无疑。得闻太子妃平安无恙，皇上大喜，即刻遣使急报南秦，并命太子携内廷长史亲往行馆迎接。

  声称太子妃已在行宫遇刺的两名南秦女官，因捏造谎言、欺君罔上，即刻被拘禁下狱。

  一夕间风云突变，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生一死之间，令太多人措手不及，仿佛是一夜间忽然降下的大雪，冻结了天地。

  纵然已设下七八盏暖炉，将来仪殿的宫人内侍薰得汗流浃背，病后憔悴的骆皇后却依然觉得冷，入骨透髓的冷风无处不在，似乎再多暖炉也驱不散这yīn寒。

  恹恹倚在凤榻上，骆后侧脸向内，往日面容丰润美艳，如今却蜡huang枯槁。

  珠玉摇动，垂帘半挑，却是云湖公主披一身雪沫从外头进来，连风氅也未脱下，便亲自打起帘子，让过身后二人。宫人忙迎上前，替晋王宽去玄狐大氅，随后的晋王妃也将兜头连帽的雪狐裘褪下，一身素锦宫装衬出婀娜身姿，站在晋王身侧恰是珠联璧合。

  云湖公主也身着素衣，间珠翠尽去，神容犹带哀伤。瑞王的大丧已过了数日，因着太子病愈与太子妃回宫的喜讯，宫中上下已悄然敛了悲色，迫不及待换上喜颜迎奉东宫。唯有这坤和宫中黑幔四垂，来仪殿上悲声未歇。

  &1dquo;母后，五哥来了。”云湖公主扶起骆后，回眸望向晋王，眼圈便红了，&1dquo;千幸万幸，父皇可算是还了五哥清白。”骆后微微睁眼，见晋王白衣胜雪，乌冠束，仍是那般隽雅容颜，却又似截然不同往日了。他拂衣跪下，冠缨垂落肩头，雪色宫锦以细密金线绣出团龙云纹。仿佛是今日才瞧出这一身雍容气度，端的是龙章凤姿&he11ip;&he11ip;骆后的目光不觉凝结。他垂唤一声&1dquo;母后”，语声恭谦，哀而不恸，透出沉稳气度。

  晋王妃骆臻迈前一步，楚楚可怜地跪在骆后榻边，眼泪扑簌簌落下。

  &1dquo;儿臣来迟了。”晋王略垂了脸，目光深敛，鼻梁挺直如削，&1dquo;行宫之乱，驰援未及，儿臣愧对尚钧，有负母后重托。”

  骆后目光一动不动，久久凝在晋王身上，既不作声，也无示意。骆臻深知她姑母的脾xing，见她脸上越是平静，越知她心中悲愤，忙牵了骆后的袖角泣诉，&1dquo;姑母，分明是他们害了尚钧，如今还不放过尚尧，定要赶尽杀绝&he11ip;&he11ip;这是要将您、将我们骆家bī上绝路啊！”

  骆后将衣袖轻轻一抽，&1dquo;你胡说什么。”

  骆臻哽咽失色，挽着她衣袖低头抽泣。

  &1dquo;我的皇儿好端端就在这里，说什么绝不绝的。但凡有我在一天，尚尧便在，云湖便在，骆家也必安然无碍。”骆后垂下目光，定定看向晋王，语声异样平和，&1dquo;你说是么，尚尧？”

  终于换了称谓，这一声&1dquo;皇儿”唤得何其慈祥。晋王不动声色迎上她目光，在她眼里见着从未有过的慈爱，仿如世间最温柔的母亲。二人目光jiao汇，心思各自dong明，看在旁边云湖与骆臻眼里，俨然是母慈子孝。晋王一顿，朝骆后深深叩下头去，&1dquo;母后慈恩，儿臣万死不足以报。”

  听得这一句，云湖再也隐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1dquo;五哥！往后只有你能保护母后，你要保重自己，要为哥哥，为哥哥&he11ip;&he11ip;”她泣不成声，却不敢将那&1dquo;报仇”二字说出口。晋王揽住她，抬手抚过她头，缓缓道，&1dquo;五哥明白&he11ip;&he11ip;夺亲之恨，五哥心里记着。”

  便是&1dquo;夺亲之恨”这四个字，似烈火灼烙在背脊。

  无论岁月激流如何奔腾，也冲不散这夺人之子，弑子之母的怨恨。

  骆后灼灼目光望定了他，唇角抽动，分不出是笑还是悲。

  晋王妃扶她下了netg榻，蹒跚迈至晋王跟前，颤颤向他伸出手。晋王忙起身将她扶住，细看她眉目，竟似一夕之间老去十岁。她久久地看他，眼里似燃烧着两团幽焰，语声低细得只有他能听见，&1dquo;那个位置只有我的儿子能坐上去&he11ip;&he11ip;不是尚钧，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