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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问勇（第1页）

从东南角，跨过这座巨大城市，到达她的西北角，是一件耗时耗力的漫长旅途，99.99%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能完全准确地介绍帝都的地铁网。

十几条地铁线路加上数量繁多的延长线，在帝都的地下织了一张网，每天无数的小小的人们，如蜘蛛般，依托这张大网移动、觅食......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栏杆上靠了6站之后，附近终于有坐着的乘客准备起身，在看到他屁股即将离开座位时，高峰如沙漠里饥渴的旅人见到清泉，瞬间移动补位，杜绝一切被别人抢占的可能，然后学着葛大爷，瘫在座位上，希望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刚刚从烤肉自助出来，走到地铁站的8oo米路程中，饱腹感又一次消失的高峰，在路过的小卖铺进货了1o根滋滋冒油的烤肠，在一家清真小吃铺进货了3斤甑糕，并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路过的一家折扣零食店买了一大包的“浓缩能量棒”、风干牛肉、压缩饼干，高峰选购的唯一标准，就是“营养成分表”里面的“能量”数值越高越好，烤肠不是不想买更多，而是烤好的就只有1o根......

有那6大碗打卤面、3个壮汉都能吃撑的小山般的烤肉打下的基础，在地铁安检之前将烤肠和甑糕消灭殆尽，外加十来根能量棒，终于又一次让饥饿感暂时消除，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似乎饕餮般的胃，终于被喂饱了，进入了暂时的休眠。

一直被强烈的进食欲望掩盖的异样，开始浮出水面，微微的麻、痒、疼，遍布身体的每一个细微的部分，不同于高峰认知中的任何一种体会，“失控”以前，身体上的任何感受，往往都集中于某一个部位，而现在这种细微的感受，渗透到每一个细胞，痒，无处可抓，因为无处不在，皮肤表面，皮肤深处，肌肉，脂肪，甚至血管，尤其是骨头和骨髓里感受更强烈，每一丝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亿万万汇聚到一起，就是什么姿势都不得劲儿。疼和麻与痒如影随形，像是三胞胎，不对，更像是Led屏幕的三原色像素点，三位一体，此起彼伏，让高峰“欲仙欲死”，又不影响他正常行走动作。

越是放松下来，这些细微的感觉就开始越来越明显，意识到这一点的高峰站起来，走到和前一节车厢交界处没有座位所以更宽敞的位置，按大学在国旗班站军姿的要求，努力站得笔直、紧绷，缓解麻痒和疼的折磨

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双脚分开六十度，两腿挺直……脑海里回忆着要领。注意力逐渐转移之后，终于能够暂时摆脱折磨，高峰精神里的烦乱终于被一点点抚平，突然，地铁一阵摇晃，这双脚并拢的站姿实在是没有什么平衡能力，高峰被逛了个趔趄。

因为不想再被那种感觉折磨，高峰思索了一下，记起之前被朋友安利自己尝试过的“站桩”，连忙站稳身形。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脚尖微微内扣，足弓抬起……

小腿内旋，大腿外旋……

盆骨后旋尾闾垂直指向地面，如倚坐高脚凳，微微提肛……

含胸拔背，如头悬梁，肋骨下缘向后靠，核心收紧，如封似闭……

沉肩坠肘，双手抱球……

这次在地铁嘈杂摇晃的环境里站桩，却是远比上次在家里尝试更有状态，几乎是在从脚到头过完一边要领的时候，高峰就已经“入静”，双脚生根，双脚双腿如同避震器，地铁的晃动震动都被过滤，越往头顶，晃动越小。

随着“入静”，粗重的呼吸变得轻灵悠长，绵绵若存，慌乱的心跳逐渐沉稳有力，一股力量感由内而外地支撑起来，像夏日里一股凉风，让高峰感到舒爽。

被身体的异样扯得如乱絮般的心神，逐渐收拢，凝成一点摇曳又坚定的烛火，高峰下意识地模仿起中午“失控”时看到的“它”

矛盾，但统一

“既是一，也是万”

烛火继续凝聚，原本“入静”后已经听不到的地铁里嘈杂的声音、地铁前进带起的呼啸风声、铁轨的撞击声，又重新出现，却不再嘈杂、无序。

心神中，烛火越是凝聚，“光芒”越是盛大，直至成为一颗小米大小的光点，观之有若玉石，“光芒”拂去蒙尘，照彻内外，高峰忽生明悟，向周围“望”去，但见心肝脾肺肾、骨血肉筋膜，莫不随心意所到，洞见微毫，高峰也找到了身体异样的来源: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剧烈地变化，大量的细胞死去凋亡，新的细胞快成长替代，绝大部分又继续凋亡，只有少量的保留下来。

怪不得，是“失控”后身体生了变化，代谢率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高峰的心神都被这奇妙的感受吸引，注意到，一代代保留下来的细胞，都和旧细胞和凋亡的细胞隐隐不同，更晶莹，更饱满，更有活力，更…好看？

突然，刚刚还在缓缓蠕动的胃运动变得激烈，高峰没有学过医，不知道正常的胃是怎样的，但“眼前”的胃，明显不是应该的样子，一条条暗红的肌肉包围，那些肌肉，让高峰想起了骏马的臀大肌、奔跑的猎豹、绞杀猎物的巨蟒，高峰怀疑自己吃进来几块石头、玻璃、木头，也会被现在的胃坚定有力地碾成碎末，而胃里明显腐蚀力极强的胃液，会把一切都转化成可以吸收利用的成份。

想到自己在过去的3个小时，吃下了过去一周的饭量，但却仍然不够，而且没有任何想要去的“五谷轮回之所”的意思，原本还有些疑问，现在确实明了，经过这么一个胃，消化得过于彻底，食物里绝大多数能被利用的部分，都在以后被肠道吸收，剩下的残渣连1%都没有，当然不会想去“五谷轮回”了。

意识到之前吸收储备的能量又一次告急，高峰连忙退出“内视”的状态，从包里掏出刚刚买的物资，开始疯狂进食，能量棒，牛肉干，压缩饼干，实在噎的不行就稍微润一口矿泉水，只剩下小半瓶了，得省着点儿喝。

消灭了十几根能量棒，十几块条风干牛肉，3大块压缩饼干后，高峰小小地打了个饱嗝，注意到周围人用看怪物的眼神对自己行注目礼，心想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这种状态以后不会变成日常吧？

掏出手机，微信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婷婷说她想好了，去吃钢管厂串串。

另外一条，是前同事刚哥来的，昨天失业状态的刚哥来公司找他，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厅聊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待业3个月的刚哥不敢告诉家里人，每天背着包准时出门去公园“上班”，据他说已经逛遍了本区大大小小的公园，找到个好的地方，就掏出书来看，偶尔去面试，都要来找高峰，拿上寄存在高峰工位的正装，昨天他们聊了聊刚哥5点要去面试的公司，临出前，刚哥说自己最近读书，产生了个疑问:“什么是勇气？”问高峰有没有什么理解角度，高峰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刚想按从小受到的教育回答，却意识到这些答案已经说服不了现在的自己，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答案。

打开刚哥的消息:“今天问了一个长辈，他说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爱它，我感觉有所触动，但是还想不明白，峰哥你有啥理解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