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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那娼女死后，吴巷闹鬼，娼楼请来修士降妖伏魔，前前后后百余人惨死吴巷，最终，娼楼请到了开阳山清水观不世出的高人。谢长留来到娼楼，帮病重的娼妓驱邪，走到吴巷那口井边时，枝头杜鹃忽然泣血，井中白骨如小儿夜啼。”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说书人说到这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他刷一下把折扇打开，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1dquo;那娼妓幼时伤了头，前尘往事皆忘干净了，因怨化鬼，六亲不认，孟道长应该熟悉吧?”说着他看了眼孟长青，&1dquo;那娼妓成了女刹。”

  眼前出现一副画面，是长身负剑的谢长留望着那口井，那画面只是闪了一瞬，随即消失不见。

  白面说书人折扇一指，眼前出现一大片乱葬岗。

  &1dquo;谢长留看查看了女刹的记忆，当场怔住，三个月后，吴城一妇女路过乱葬岗，瞧见一剑修淌过野草，浑身鲜血。”白面说书人说着话，手指着那乱葬岗其中一个坟道：&1dquo;这是吴城的阿三，被斩下双手双脚，装入水缸灌水而死，妻子起床烧火做饭，揭开缸盖，只瞧见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折扇指向另一座坟，&1dquo;这个是吴城的黄春，死时身上两百多个窟窿，舌头与肝脏不翼而飞，吊死在自家楼。”

  &1dquo;撑船的那船夫。”

  &1dquo;掌舵的那武夫。”

  &1dquo;赶车的那马夫。”

  &1dquo;渡口的那看守。”

  &1dquo;这个，这个，这个，全是死于非命。”折扇一一指过几个坟茔，最后落在一块半拱的坟头，&1dquo;这一个当年已经是风烛残年，跪在地上，被人活活拧断了头。”

  空中飘着点点飞光，像是打铁时飞溅出来的那种橙红色星火，飞蝗似的聚集在这片坟茔中，被折扇一挥，迅散开。

  白面说书人往前走，折扇继续指，&1dquo;这一片是宣阳人氏。”

  &1dquo;这是那娼楼的老板。”

  &1dquo;这是钱家的打手。”

  &1dquo;这是娼楼的女鸨。”

  &1dquo;这是那姓钱的财主。”

  &1dquo;这是那位钱夫人。”

  他缓缓指着，最终折扇落在一块碑上，敲了下，&1dquo;这是那位金榜题名的书生。”折扇打在石板上，轻轻一声响。

  漫山遍野的坟堆中，有一小簇土堆，立着块简陋的碑，碑上面刻着个名字，瞧着再普通不过。

  白面说书人低声道：&1dquo;忘了说，谢长留找上这书生时，两人还坐在堂前喝了会儿茶，院子外头有人在唱戏。待到谢长留说明来意，书生这才痛哭起来，说自己是爱着那娼妓的，从未忘记了她，又说了许多，慢慢从怀中掏出条红绸子，说是那娼妓扎头的带子，他一直带在身上，说着说着他便流下眼泪来。谢长留看了他许久，终于道，既然如此，她在院子里唱了一个时辰，你没有听出来?那书生便不说话了，拔腿便逃。”

  白面说书人说到这儿笑了声，敲了敲那座坟茔，似乎觉得颇没意思。

  孟长青望着那坟茔没说话，才问了一句，&1dquo;那鬼火烧城是怎么一回事?”

  &1dquo;你说那场火?”说书人收了折扇，颇有几分娓娓道来的意思，&1dquo;我记得，那一日是上元节，清平街上两百多家娼楼连带着吴巷同时起火，贩卖娼妓做皮肉买卖的生意人都在楼里面高歌宴饮，一场火烧了七天七夜，死了八百多个人，除了娼妓，一个都没逃出去，死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宣阳城此后百年没人敢做皮肉生意，众人都说，这是遭了天谴。”说到&1dquo;天谴”两个字的时候，他看了眼孟长青，似乎等着他追问。

  孟长青问道：&1dquo;那谢长留呢，他是怎么死的?”

  &1dquo;也是烧死的啊!”说书人收了扇子，&1dquo;那一日鬼火烧城，他坐在娼楼里喝茶，压根就没想走，一条街全是鬼哭狼嚎，上千魂魄招摇直上，怨气冲天，上阳关十六州上空的云一齐涌向宣阳城，宣阳城门口那块埋着两万块碎骨的降魔碑被连根拔起，连盘根错节的地脉都被抽了出来。”说着说书人随手在空中一划，&1dquo;谢长留是自杀，上阳关位于十六州龙头处，底下压着条真龙大脉，谢长留命星陨落，直接将龙头斩了下来，宣阳城这百年来气运一衰再衰，连宣阳江都干了。”

  说书人扭过头对着孟长青笑道：&1dquo;这才是天谴，仙人殒命，宣阳城百年来未落一滴雨，未生一颗草，若非长白宗修士采灵补运，如今这怕是已经成了死城。”说书人终于敲了下惊堂木。

  这故事说完了，是真的说完了。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个男人确实不能爱你两百多年，父亲可以。

  所以谢长留成了恶鬼，弥留人世二百余年。

  孟长青闻声久久无言，终于，他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李道玄。

  李道玄面色如常，与其说悲悯，倒不如说是淡漠了。

  说书人抚着纸扇，忽然叹道：&1dquo;想想也可怜。”还有半句话又咽了回去，他摇了下头，见孟长青望着自己，他温和地笑了下。瞧李道玄也望着自己，气焰又弱下去，拱手道：&1dquo;真人，书说完了，我、我可以走了吗?”

  孟长青刷一下看向李道玄，脸上全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