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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对乐康公主说话并不客气,这时却又不留痕迹的捧了捧。
当然了,她吹捧的是乐康公主的风度。
乐康公主被她这么一吹捧,想表现得没有风度都不大好意思。
她是皇室公主,也是庾家新妇,庾家和其余的世家一样注重风度和教养,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这种事传出去,难免为人诟病。
更何况对方是一名年方十四岁的女郎,更何况女郎在言辞气势上占了上风。乐康公主若此时翻脸,除了被人评价为没风度,还会被人讥笑没学问,不学无术,以至于辩不过一位女郎,恼羞成怒。
这年头,名门世家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臣子,其实自视甚高,皇家若是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一样会被他们视为暴发户,或明或暗的揶揄讽刺,挖苦嘲笑。乐康公主如果现在呵斥责罚了任江城,说不定她的船还没在建康靠岸,这段光辉事迹已变为笑柄,传得满京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乐康公主冷冷的看了任江城几眼,“任八娘,但愿你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不要借着这个时机,和庾家、桓家的郎君过于亲近,有失闺阁身份。”
“这话恐怕公主殿下跟庾家和桓家的郎君说更合适。”任江城淡淡道:“若不是桓十四郎忽然出现在宣州城外,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乐康公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许久,吩咐道:“你回去吧。”
任江城默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出了门,却见旁边衣影一闪,好像方才有人在偷听似的。任江城转过头看了看,见庾涵满脸通红的躲在墙角,手拈衣带,拘束羞涩,见任江城看过来,她愈加慌慌张张,努力挤出丝笑容,“八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像下一刻便会忍不住哭出来了。
庾涵论年纪其实和任江城差不多,不过任江城骑马射箭,发育得很好,比同龄的女孩子个子要高一些,庾涵却是打小身子差,瘦弱了些,看上去跟个孩子似的。现在她要哭不哭的,更是显得很可怜。
任江城心中不忍,执了庾涵的手,微笑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我答应你今天再食卷饼,到了这会儿还没开始做,你以为我改主意了,没有好吃的了,对不对?”明知庾涵是因为听到了乐康公主的话而难堪,偏偏往不相干的事上拉扯,不想增加庾涵的心理负担。
庾涵只是性情单纯,并不笨,更不傻,任江城的意思她哪里看不出来呢?心中感激,握紧了任江城的手,“八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语言总是显得苍白无力,任江城把她轻轻抱在怀里,安抚的拍了拍。
两个人再分开的时候,庾涵已经好多了。
“抱歉。”她轻声说道。
“傻话。”任江城微笑。
任江城不便久留,“阿敏,我要走了。”庾涵犹豫了下,“八娘,我能去看你么?”任江城想了想,觉得乐康公主不愿意她的儿子、外甥跟自己接触,女儿或许是不要紧的,毕竟自己不会把她的宝贝女儿拐了去,便点头答应了,“可以啊,很欢迎,不过,你和你阿姐来便好,人多不方便。”庾涵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知道我知道。”
任江城和庾涵告别,回去了。
庾涵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黄昏的时候船靠了岸,庾涵约了庾清一起过去和任江城下棋,庾涛想送她,庾涵不许,“不用了,阿兄。”庾涛皱眉,“你从前不是巴不得阿兄陪你去看杜大夫的么?”庾涵脱口而出,“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八娘不要见你。”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准确,歪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要见你们。”
庾涛不由的冷笑。
任八娘长进不小,这还学会欲擒故纵了。
“不行,阿兄定要陪你。”庾涛坚持。
庾涵气呼呼的,“阿兄你怎么不讲道理呢?”
庾涛一定要去,庾清也帮着他说话,“阿兄陪你看杜大夫的,不是看八娘,有何不可。”庾涵性情挺随和的,以庾清对她的了解,这么说了之后庾涵便应该没什么异议了,谁知庾涵眼珠转了转,招手叫过自己的贴身婢女吩咐,“你先过去跟八娘说一声,就说我和阿兄、阿姐很快到了。”婢女得令,不敢耽搁,立即便传话去了。
等到庾涵和庾涛、庾清兄妹三人下了大船要往杜大夫的船上去,却被童儿拦住了,“郎君恕罪,您还是别上去了,恐公主殿下不喜。”庾涛生平头一回被人这样拦下,全身的血往脸上涌,瞬间便面红耳赤了,沉声喝道:“闪开!谁敢拦着我!”这童儿一直是跟着杜大夫的,也没被人这般呵斥过,小脸蛋也涨得通红,抹着眼泪,回去禀告任江城,“八娘子,郎君骂我,呜呜呜……”任江城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摸摸他梳着两个冲天辫的脑袋,温声道:“你洗把脸,歇息片刻,外面的事交给我。”童儿抽泣着点头,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打水洗脸去了。
看到任江城莲步姗姗走出来,庾涛“哼”了一声,恼火的质问:“任八娘你这是什么新鲜招数,竟敢拦起我来了。你在用这种法子吸引我的注意么?”
当着女郎的面说这些话是很放肆无礼的,不过,庾涛这会儿恼羞成怒,平时本不会讲出口的、很不礼貌的话便脱口而出。
庾涵气得直跺脚,“阿兄你胡说什么?”
就连庾清也娥眉微蹙,“阿兄,八娘到底是位女郎,面孔很薄的……”
庾涛话出口后也有几分后悔,听两个妹妹这么说,悔意更浓,却不肯承认自己说错话了,背起双手傲然站立,仰头向天,态度倨傲。
任江城也来了气,“我要是让我进来,你那位公主母亲不知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我不让你进去,你又胡言乱语。凭什么啊,我受这种夹板气。”她向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心中恼火,便扬声叫道:“能红,拿剪刀来!”能红正在后头眼巴巴的看着,跃跃欲试想替她家八娘子出头呢,听不得这一声,立即答应一声,“是,八娘。”飞快的回了房,取了剪刀,递到任江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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