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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郎所言有理,既已改头换面,为何····这些恶奴却一口咬定这些粮食是自家主人的?究竟有何凭据?”
刘绰轻笑一声,示意差役将粮食呈给张年查看。
裴九郎直了直身子,难掩傲色地看了裴弘一眼,“刘员外做的是布匹生意,对粮食不了解也是在所难免。张刺史也可做个见证,刘员外,这粮袋中放的可都是陈粮,关中接连两年大旱,此等小民家中岂会还有存粮?这不就是铁证?”
张年接过粮食,仔细查看后,沉声道:“这粮食的确是陈粮啊,怎会到了这些农户家中?去,去把户房的秦主簿叫来!叫他多带几个收粮的老吏过来,快去!”
衙差领命而去。
待仔细核验过后,裴九郎得意道:“怎么样?刘员外可还有什么话说?这些刁民聚众抢粮,想趁着灾荒来个浑水摸鱼,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我们寻回自家丢失的粮食难道也有罪过?”
刘绰冷声道:“裴九郎,你一口一个刁民,你何时见过被人打成这样的刁民?更可笑的是,就算这些粮食不是村民的,也不能证明就是你们的啊?难不成这关中地界的粮食除了百姓的就是你们的?”
“那刘员外倒是说说,这粮食不是我们的,却是谁家的?”李六郎不怀好意笑道。
“许是我补偿给棉农的粮食?”刘绰一脸单纯道。
裴九郎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刘绰竟会留有这一手。可瞧着那张故作天真时十分动人的脸庞,绕是他已经有了十几房姬妾仍不免有些心痒。
裴弘见状,上前一步道:“刘员外此言,未免太过牵强。你在凤祥的粮食都是从我们这里出的,究竟有多少你我心知肚明,如此袒护就有些强词夺理了吧?如你所说,这些粮食就是刁民抢的也未可知。岂能凭此便断定我府中的家奴有罪?”
刘绰笑道:“裴家主此言差矣。莫说只是怀疑,即便确定粮食是抢来的,他们也不能私闯民宅,动手打人啊。我大唐没有律法么?凤祥不在大唐境内?还是张刺史渎职懒政不理府务?即心生怀疑,为何不报官府,却直接上门伤人抢粮?诸位在关中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府中养的家奴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非寻常百姓可比,岂会不懂这个道理?所谓以小见大,见微知着,此等视唐律如无物的行径,在他们眼中似是家常便饭,细想之下不免让人心生惊恐啊,究竟什么样的放纵才能将他们养成这般蛮横张狂?”
张年在心中暗暗惊叹:这刘绰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李岩沉声道:“刘员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等虽是士绅,却也不能任由人污蔑。不过是件百姓间起了龃龉互殴的小事,却让你提到这公堂之上,来一段夫子大义。我等向来治家极严,何曾纵奴伤人过?还望张刺史能够秉公处理,还我等一个公道。”
张年突然被喊了一声,倒有些反应不及。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是自然,本官身为刺史,自当秉公处理,绝不偏袒任何一方。”
刘绰闻言,微微颔。
见刘绰抬眸看过来,张年忙接着道:“这些农户,的确受到了不公待遇,本官····定会严惩。来人啊,将这些行凶的家奴拖到院中,全部杖二十。”
裴弘、韦昌、李岩三人闻言,脸色稍霁。他们知道,刘绰既然没被他们的阵势吓住,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只能等后续再想办法。打二十下,张年还算是个懂事的。
衙差们刚要提了人往外走,刘绰突然道:“张刺史,这里头有几个人打了村中耆老!此乃下官亲眼所见,村民们皆是见证!”
张年听完,知道刘绰对刑罚不满,忙抬高了音量道,“殴打老弱,其行可鄙,杖四十!”
院中的家奴们骤闻噩耗,朝着厅中的主家呼救:“阿郎,郎君,救命啊!”
厅堂中人一时面色各异。
在古代,六十岁以上的乡老都极为稀罕。在乡间,可谓人人敬重爱护。
《唐律疏议》中对于不孝以及对老年人不敬等行为,都有严厉的处罚措施。若殴打父母,可处以斩重刑。
混账如裴九郎也现自己怎么也张不开嘴。他看向李六,吓得李六赶紧移开视线。
刘绰品了口茶,摇头感叹道:“耄耋老人啊,被一棍打在脊背上,当时人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真是令人不忍卒视,也不知那位老人家多久才能将养调理过来!哎,李家主,那日设宴刘某见过令叔父,老人家今年高寿?身子可还硬朗?”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李岩一愣,“啊?叔父怎么了?哦,叔父····叔父五十有六了,身子挺好的。”
张年见状,连忙再抬高音量,“对耄耋老人都下得去如此重手,简直禽兽不如,杖八十!”
见刘绰终于满意地老实喝茶,张年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家奴们哀嚎不断,府衙外观刑的百姓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裴弘、韦昌、李岩三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自己家的家奴被当众杖责,这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刘绰如此不给他们面子,当众让他们难堪。不少人怒视着刘绰,恨不能立刻将她拿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只好在心中暗自盘算,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刑罚完毕,韦昌盯着张年道:“人也打了,张刺史,我们几家丢失的粮食却要去哪里讨要?今日刘员外也在,你可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张年忙道:“至于这些粮食,一时也无法判定来源。不过,几位家主放心,本官定会派人继续查探,直到查明真相为止。”
裴弘看着刘绰,咬牙切齿道:“想要断定是不是刘员外补的粮食,又有何难?只需请刘员外将账本拿来,再查一下这些庄户可曾种了棉花,种了多少。刘员外补的粮食去了哪里,每家分了多少,自然清清楚楚。裴某知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员外莫担心,你若人手不够,我府中有的是账房先生,再加上韦兄、李兄家中的账房,不出半日,这笔帐定能算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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