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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一路西行,没过几日,便过了函谷关,来到了秦都长安。
北川赵家虽然是秦国藩臣,但元恪自己还从来没有来过长安;长安本就是前朝旧都,又经过秦王府近百年经营,城池雄伟不输洛阳,市井繁华也不遑多让。元恪立在城门前,只看了一眼,还无暇去欣赏长安城的壮观,便赶紧策马进城。
元恪一路兼程赶到长安,此刻洛阳的败报还远远没有传来,长安城中还是一片祥和安定,元恪成了城中唯一知道前方局势的人。初到长安,元恪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只好大胆直接带着小皇帝去闯秦王宫门,虽有宫门守卫阻拦,但元恪所报之事实在太大,什么世子全军覆没,什么天子孤身来投,哪个都不是几个宫门守卫能定夺的,守卫们虽然将信将疑,也只能赶紧去上报。元恪在宫门口焦急等待了许久,才等到里面来人带自己进去,元恪不敢怠慢,牢记高庭最后的嘱托,将天子和印玺的包袱拽得紧紧的。
等到元恪上了秦宫大殿,才现秦王已经召集了群臣一同前来廷议,只见这秦宫大殿的气势,虽然比不上帝都的朝廷,但也十分威仪。秦王孙巡端坐在正上方,身边还坐着一位僧人,相貌端庄,面含春风;元恪之前就听说秦王府世代都尊崇佛道,这僧人想必就是那位国师弘一,只是僧人居然还可以上朝参政,而且看这地位应该也是尊荣异常,这是元恪没有想到的。
元恪带着小皇帝一上殿,群臣们便开始盯着小皇帝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秦王孙巡也盯着他上下打量。眼下着实十分尴尬,小皇帝周琳年幼,仓促即位之前常年在帝都宫中生活,深居简出,秦王府众人都没有见过他,连亲舅舅秦王孙巡上下打量,仔细思索之后,也不敢确定真假。
见众人还是将信将疑,丝毫没有迎接皇驾的准备,元恪只好自己勉力为天子撑起威严,高声力喝道:“大周天子驾临,秦王何意,为何不拜?”
此话一出,群臣们更加没有了主意,都安静了下来,偷偷看着上方秦王孙巡的反应。秦王孙巡此刻也拿不准,只好侧目看向一旁的国师弘一;弘一思考片刻,微笑着答道:“秦藩孤陋,我王此前也没有得见天子真颜;敢问将军,声称此乃当今天子,可有凭证?”
元恪闻言,便拿出包袱,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印玺说道:“天子印玺皆在此,可为凭证否?”
弘一见状,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走下殿,从元恪手中接过印玺,一枚枚地仔细查看,过了良久,又急忙捧着印玺走回秦王孙巡身边,小声说道:“王爷,这印玺都是真的。”
秦王孙巡接过印玺,看了几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连忙也起身走下殿,来到小皇帝身前,三叩九拜,高呼:“臣,秦王孙巡,拜见天子!”
殿中其他人见状,也明白过来了,连忙也跟着秦王一起俯身叩拜,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吓得小皇帝周琳又紧紧地拽住元恪,而元恪此时才终于如释重负,想着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长舒了一口气……
此后秦王孙巡将小皇帝接入秦宫中,以天子之礼尊崇供养自不在话下,长安虽然不比帝都洛阳,但天子一时的安危还是可以得以保全了,元恪也被安排在长安城中居住了几日。同时洛阳方面的消息也6续传来,更加印证了元恪所说的话:秦世子孙潇兵败后受伤被俘;洛阳不出意外完全落入了叛军控制;宰相谢均怒骂叛贼,被诛九族;而天子和高庭则不知去向……
这些其实元恪都早有意料,并不太意外,反而是陷入城中的故人,周琰也许处境还好,但飞羽红缨,却很难打听到消息;只是听说燕军进城后大肆劫掠,几日不曾停息,这些难辨真假的消息不禁让元恪更加担心。
这几日元恪在长安城中游逛,深感这里与洛阳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尊佛之风气太重,城中都遍布寺庙,路上随处可见都是僧人,王室礼佛,百姓便上行下效,整座城池似乎都被一股淡淡的香火气笼罩。尤其随着前线的败报传来,百姓更加惶恐不安,求佛祈福之风更盛。
一日,国师弘一突然差人来请元恪前往相国寺;这相国寺是弘一所在的寺庙,也是长安第一大寺,等到元恪到了那里,却现与其他寺庙似乎并不相同,寺庙建筑宏伟壮观自不在话下,更为奇怪的是寺中来来往往最多的不是香客,而是秦王府中官吏,说是寺庙,不如说就是个小朝堂。元恪想来大概是因为那秦王孙巡一心拜佛,平日理政之事都交给了弘一,这相国寺仿佛成了宰相府。弘一名为国师,实为国相,这相国寺的名称倒也相得益彰。
元恪被领到一间普通的佛房里,这房里布置得颇为朴素,与寻常佛房无异,只有弘一一人正在等候元恪,只见他还是平日那般亲和的仪态,亲自斟茶招呼着招呼着元恪。元恪心中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僧人,在这秦国中权势也许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小心应付着。弘一看似随意地问了一下洛阳城破之时的情况,以及逃亡一路上的细节,元恪均细细告知,只是遇见崔萍那一段当然要故意隐去了。
弘一细细听完,不禁感叹道:“当日如此危急的局面中,公子能从乱军中,救回天子,真是忠勇可嘉啊!眼下天子已然安全,不知公子后续有何打算啊?”
元恪回道:“安全护送天子到秦王这里,元恪就算功德圆满了,后面只想回北川家中,投效父兄。”
弘一听后略微一皱眉头:“哦,说起你的父兄……最近似乎进军不顺,贫僧也在疑惑,按说燕军主力尽数南下,北川军素来精锐,此刻攻燕,不该如此不利啊……”
这话听的元恪心头一紧,此前他在洛阳询问孙潇之时,就感觉北川军当时没有南下勤王,其中必定有些蹊跷,弘一这样一说,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秦王估计已经起了猜疑之心;但此刻他也只能装糊涂,说道:“元恪身居洛阳太久,与父兄联系不多,更不知军中细节,想来也许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弘一见状,也笑着不多说,扯开话题又说道:“公子如今千里护主,声震天下,回北川军中难免有些屈才了……眼下皇上身负复国重任,秦王这边也正是用人之际,王爷有意重组羽林军,重建天子威严,公子还是留在长安,继续担任羽林大将军可好?”
听到弘一这样的安排,元恪一时有些犹豫,弘一见状,继续劝说道:“如今帝都沦陷,天子蒙尘,天下动乱,要之事就是先收服人心。公子这样的忠勇之士,应该留下来匡扶社稷,如果连公子都离开了,天下人会怎么想?何况你父兄本就是我大秦的藩臣,若要报效家国,又何必舍近求远?”
弘一如此连番劝说下来,元恪便不好推辞,再想到留在长安至少消息更加灵通,能快点找到飞羽红缨的下落,便应承下来了。
弘一颇为满意,紧接着又提出来他的第二个请求:“我秦军刚遭大败,元气大伤,天子又暂居在此,将来必定是叛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恐怕很快就有大战。眼下兵力空虚,既然现在北方战事不顺,公子可否修书一封,请令尊先率军南下,充实长安防务更为重要?”
元恪一听,心头一紧,心想这弘一果然圆滑,封官赐爵是假,想借自己调动北川军才是真,只不过自己一个庶子恐怕没有那么重的分量。元恪转念一想,既然自己说话本来也没什么分量,先答应他也无妨,正好自己现在得空也得好好跟家里联络一下,连忙回道:“国师放心,元恪立刻修书向家父说明关系要害。”
弘一又满意地点点头,元恪借机问道:“敢问国师,眼下局势,下一步国策如何安排?”
弘一听后,半响不语,沉默良久后说道:“眼下局势,确实极其不利,帝都沦陷,我秦军大败,那齐王又临阵倒戈,整个北方现在恐怕无人可与叛军匹敌。依贫僧所见,我大秦唯有积蓄力量,拒函谷关自守,重建天子威严,号令南方诸王,或许大周才有复国的希望。”
元恪默默点头,心想弘一虽然身居长安庙宇中,对于前方局势分析却十分准确,难怪秦王如此倚重;对于局势,元恪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借机也说道:“国师所言甚是,只不过叛军或许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许很快就有转机。”
弘一听言,眼前一亮,追问道:“哦?请公子赐教。”
元恪继续娓娓道来:“我朝惯例,先帝驾崩,新君即位后,次年才可以更改国号。眼下我大周仍然用的是先帝的年号天佑,但如今非常局面,元恪建议不等明年,即刻为陛下更改新年号,以宣示陛下才是大周正统,此事若定,想必也能在叛军那边推波助澜。”
弘一听后有些不解,问道:“此事固然可以增强陛下正统,但对叛军有何影响呢?”
元恪笑着答道:“叛军之中,燕强梁弱,但梁王又是周室正统,燕王起兵也是借梁王之名;以我之见,二者可共患难,却不一定可共富贵。眼下叛军已攻下帝都,我们若改年号,诏告天下,梁王篡位登基之心必定更加焦急,而这恐怕并非燕王所愿,所以也许能催化一些变数。而那齐王虽然不愿助朝廷,却也没有明显归附叛军,依我看也只是骑墙心态,固地自守,未来未必不可以为我所用。”
听完元恪所言,弘一露出赞许的目光,连连称赞道:“贫僧只知道公子是忠勇无双的盖世猛将,没想到见识也如此卓著,赵侯爷有福了。”
元恪连忙谦让,二人客套一番,元恪便回去准备上任之事了。
只是等到次日元恪去新的羽林军里上任,才现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秦王从自己的卫队里挑出了几百人,这就是最新重建的羽林军全部了,声势当然比不上之前的洛阳羽林军,最多只能作为平时的仪仗队装装样子,恐怕打不了什么硬仗。
更令元恪感到掣肘的是,羽林军中还设了两名左右副将,平时的人员任免,军务调动都由那两位副将处理。元恪这才明白秦王的用意,恐怕自己这个羽林大将军只是空有其名,秦王并不想外人插手羽林军,尤其现在对北川侯府还有猜忌和戒备。
自己唯一的作用也许就是上朝时继续站在天子身边做个摆设,好在小皇帝周琳似乎对自己颇为依赖,平时沉默寡言的小皇帝只有自己在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想起来这一路的生死相依,在这陌生的长安城中,那孩子也许已经把自己当做唯一的依靠了吧。元恪有时心想这位小皇帝身世也是颇为可怜,年幼丧母,莫名其妙做了皇帝,小小年纪还没有心思能够享受皇帝的权利和殊荣,就受尽了动荡漂泊之苦。
元恪很快又现不止是羽林军,整个新建的小朝廷,都尽在秦王的掌控之中,连小皇帝周琳都成了摆设,自己也就释然了。这当然也是出自那位国师弘一的手笔;每日廷议,群臣奏事皆报秦王定夺,而秦王又事事都仰仗弘一。不过元恪心中虽然失望,但也能够理解,如今所谓的大周朝廷,论起势力其实也只剩小皇帝周琳一人,又是避祸来到秦国,秦王想自己掌控局面,既合情又合理。
不过弘一对于元恪之前的谏言,倒是听得进去,很快就走完了流程诏告天下,当年即改大周年号为光业,迁都长安。元恪细品光业二字,光业光业,光复帝业,深感务实而又有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