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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暗笑。以邓大爷这个年纪，大概是看到年轻的就觉得性子好。邓大爷不理他，继续在那里唠叨：&ldo;这院里院外的，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都挺好，见了面还给我敬队礼，说大爷好。那年月的人，都好养呢。可如今都大了，看到我蹬着三轮，拉着一车煤进了院子，都假装看不到也就是咱双双，什么时候看到了，都不管脏不脏地上来就给推两把。&rdo;周彦笑笑。何双双就这样，助人为乐。&ldo;前一阵儿，我还听他们在说闲话呢，说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嫁不出去了。这不是瞎说嘛，对吧？&rdo;邓大爷笑笑，&ldo;我可跟你说啊，双双她妈脾气是不好，可你是跟双双过呢，也别怕！多跟你老丈人学学，人家那才是享福的命儿！什么都不操心，唉，反正他不会，一辈子他也不愿意学，最后，你看小石好强了一辈子，那吃的都是暗亏啊！什么心她都得操，对吧？你看你老丈人，人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什么也没就误。&rdo;周彦扑哧一笑，见火势上来了，就拿铁锹铲了些煤块，丢了进去。&ldo;好了，好了……&rdo;澡堂里，何副主任喊了几嗓子。&ldo;去吧，去吧。我给你们看着水。&rdo;邓大爷挥挥手。周彦扔了烟头，道了一声谢，小跑着进了澡堂。周彦一进去就乐了。他的老丈人早就泡了进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腾的，又找到了邓大爷的一盒烟。如今他泡在水池子里，叼着烟，舒服得就像座山雕一般。何副主任见他进来，嘴巴一歪，&ldo;快点儿，快点儿，泡泡这人间天堂。&rdo;周彦笑得不行，三下两下脱了衣服，踩着台阶进了池子，一泡进去，嗯……还真有点儿天堂的味儿。翁婿二人在水池里泡了十多分钟，互相搓了个全身。邓大爷不知道从哪儿还给他们整了两瓶度数不高的本地酒，这两人一边吸烟，一边喝着小酒，就在池子里天南地北地吹上了。何副主任，那是号称见过大世面，懂得点天下大势的人才。于是他就从《三国演义》开始侃，周彦之前也没听别人讲过这个，于是坐在那里听得很是来劲儿。&ldo;都说我怕老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怕你丈母娘啊？&rdo;很显然，何副主任喝高了，丈母娘这词儿都出来了。周彦很诚恳地说：&ldo;不觉得！&rdo;&ldo;那是，我怕她？我能怕她？《三国演义》里谁最历害？曹操厉害吧？那是皇帝都敢压着来的，最后怎么着了，还不是给刘备撑出了一片天空，那刘备玩的是什么手段，对吧？&rdo;&ldo;啊，对！&rdo;&ldo;刘备座下有三员大将，刘关张，一员智将，诸葛亮，这些人才从哪里来的？服软得来的，对吧？做人啊，你就要先学会服软……&rdo;&ldo;服个屁！&rdo;门口传来了一声怒吼，石林隔着门帘就在那边开骂：&ldo;何耀国，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喝猫尿呢！你自己不学好，老了还带坏女婿！&rdo;周彦吓得不轻，忙往水里钻，何副主任一挥手，&ldo;你甭怕她，她不敢进来。不敢？又不是大白天人多，人家石林撩起门帘就进来了，一进来就奔着何副主任过去，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揪出了池子。就这样，倒霉的翁婿两人被逮住，先后出了池子。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何双双正拿着钱结账呢。周彦有些不好意思，被风一吹，有些酒上头，人就开始打晃。&ldo;你好好的不学，跟我爸爸学这个，赶紧……&rdo;何双双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条围巾，帮他围上，拉着他的手就回了家。这一路雾蒙蒙的，就像走在棉花上一样，温暖，舒服，很幸福，浑身都是妥帖的。周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他是在何双双的床上坐起来的。他有些纳闷，自己怎么在这里？&ldo;起来了？&rdo;何双双听到响动，站在门口问他。&ldo;嗯。&rdo;周彦点点头。&ldo;头疼吗？&rdo;何双双又问。周彦摇摇头，浑身舒服得很，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不想动。这些年，他好似从没这般有过归属感。一下子，整个人都那么完整。这地方就如港湾一般，能将他整个人给纳入了，吸收了，维护了。&ldo;以后你别空肚子泡澡，我爸那是练出来的。我妈一撵他，他就去练练，那么高的温度还喝酒，晚饭还没吃，没晕倒在池子里，淹死你就不错了。&rdo;何双双唠叨着，跑到她妈妈那边，翻出她妈给周彦新买的衣裤鞋袜，抱了进来来坐在一边，边拆包装，边唠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