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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这样问，林凤致似乎也怔住了，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澄净无波的，回答的语气，也是一片澄明：&1dquo;不会的，再也不会的。”

  殷螭也望着他，脸上却只是苦笑：&1dquo;我怎么信得过你？你总是这样&he11ip;&he11ip;什么都不知会我，一次又一次撇我。”

  心底这片苦涩其实藏得极深，这个时候忍不住便要倾吐出来：&1dquo;你知道么？那回在朝鲜我们闹崩了，后来我很久很久梦不到你，却总是在梦里走啊走的，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终于有一回，我到底找到我要的地方了，看见你常熟老家那间破屋子，你在灶屋里替我做菜，我从背后抱住你，你跟我说；&1squo;我们再也不闹了，这辈子好好在一起。’我在梦里笑醒过来&he11ip;&he11ip;结果，第二日便接到了朝鲜水军主舰覆没的噩耗。”

  他想去抓林凤致的手，竟伸了一半又垂落，重复说了一句：&1dquo;就是这样，总是这样&he11ip;&he11ip;你一次又一次撇我。”

  林凤致便抓住他的手，又安慰了一遍：&1dquo;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两人默默相对，过了一晌，殷螭忽然问道：&1dquo;你最熟典章，我有个问题问你——本朝天子若要赐大臣陪葬，陵墓相去几里？”林凤致道：&1dquo;本朝没有大臣陪葬之例。”殷螭道：&1dquo;那不是假如么！就算本朝没先例，那么前朝，却是相距多远？”林凤致笑道：&1dquo;你真考倒我了，我委实不知道——古来臣下陪葬最多的皇陵，大约要数唐太宗的昭陵罢。我记得典籍记载道，功臣中以魏征离太宗陵最近，乃是以紧挨的另一峰头为墓，其余陪葬坟墓，或因山为之，或封土筑之，扇面散在正南及两侧。昭陵周一百二十里，群墓拱卫主陵，乃是帝王陵中极雄伟的。”

  殷螭点了点头，一句话总结之：&1dquo;靠得最近，也要在另一座峰头，那么还是隔很远了，更加不会同在主陵之内。”林凤致道：&1dquo;除了皇后，谁能伴天子长眠主陵？”殷螭道：&1dquo;是，我也记得神宗皇帝的爱妃，因为大臣反对，始终不得册封为后，所以身后也进不得主陵，只能附葬在侧——册封了皇后的，哪怕是死后加赠的，就如皇兄的王贵嫔，倒合葬在永陵同室而眠。”林凤致道：&1dquo;正是这般。”殷螭又问：&1dquo;那么王陵呢？亲王是不是可以与大臣合葬的？”林凤致批驳道：&1dquo;更加不通！国朝自有典例，哪有王爷能令大臣陪葬之理？”

  殷螭不禁笑了，道：&1dquo;就知道是这样——我不读典籍，都知道没这道理。”他反握住林凤致的手，道：&1dquo;小林，我昨日在你家对门那个棺材铺呆了半天，忽然想到每个人迟早要办后事——要是我身后，不管做皇帝还是王爷，都是要跟我的女人合葬罢。就算我不肯，那也没办法，死了还不是落他们的手？天家制度是最严谨的。”他想了想，又道：&1dquo;就算我以后再不续娶，也已经有过时氏，还有一个早早薨了的元配——那女人过门没几个月就短命了，实话说我连她样貌和名字都忘gan净了，可是多半还要在我将来的墓室里占上一席。”

  他抓着林凤致，一本正经的道：&1dquo;不过，我昨日只问老板，能不能打一口顶大的寿材，一股脑儿将我们两个人都装了进去——虽然他说民间合葬大多是各自睡一口棺材，并肩躺在坟底下，可是定要异想天开一下子，官府也管不着土里闲事罢！小林，我连跟你隔一层木板都不肯gan的，如何能隔一座山头，或者索xing都睡不到一起去？”

  这样的话，太认真却又太荒谬，林凤致只是怔怔看着他，良久轻唤了一声&1dquo;阿螭”，便投到他怀里去。殷螭反抱着他，颤声道：&1dquo;委实够了！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xué，白认识了这一世，却有什么儿！我什么都要不起了。”

  紧紧拥抱了一阵子，殷螭的激动渐渐平复，心神松弛，便是深深的虚脱无力。林凤致柔声劝慰：&1dquo;你真累了，睡一会儿罢，我陪你。”殷螭道：&1dquo;我睡不着。”林凤致道：&1dquo;我也睡不着，就躺躺歇息也好。”推过自己的枕头和殷螭同枕。殷螭说是不睡，但从昨日到今晨jīng神都崩到了极限，这一放松能不困倦？搂他在怀，闻着他全身浴后的清慡气息，没说几句话就合眼睡着了。

  这一睡其实也没多久，醒来时听到窗外鸟雀欢声如簧，知道还是清晨。感到额头上微有丝拂过，殷螭还闭着眼，便道：&1dquo;只知道偷看我，也不肯亲一口！”林凤致忍不住笑出声来，殷螭翻身起来将他按倒，笑道：&1dquo;叫你拿乔！每回总要我动手，半推半就真好玩？”

  林凤致这一回却并不半推半就，而是一面回应着他胡乱亲吻，一面便伸手搭上他肩背，这在平时便是个主动邀约的意思，殷螭虽然亲得火热，当真接到这般示意，却又惶然不安起来，低声问道：&1dquo;你&he11ip;&he11ip;病才醒转，行么？”林凤致含糊道：&1dquo;不妨&he11ip;&he11ip;前日我才答应过你的，这便是那日的&1squo;以后’了。”殷螭担忧道：&1dquo;你吃得消？我再等等也无妨&he11ip;&he11ip;”

  林凤致本来闭着眼睛让他乱亲，这时睁开眼来，眼底全是笑意，突然臂上用力，反过来将殷螭推倒榻间，语气中有些促狭式的不耐：&1dquo;想做就做，你几时也会婆婆妈妈！”说着已经扑身上去解他衣袢。殷螭哪能被他占据主导权，一翻身又将他压到下面，笑骂：&1dquo;还敢骂我？这可是你自找的——待会儿不收拾得你讨饶才怪！”

  两人滚倒在netg间，都是鼻息急促身躯火热，正在急吼吼互相乱扯衣衫之际，猛听窗外长声急报：&1dquo;圣上驾到——林凤致接驾！”

  这一声宣命来得忽然，纠缠着的两人都是一惊。林凤致只怔得一怔，赶忙便推殷螭离身，说道：&1dquo;快停手，等一等再说。”殷螭哪里肯放，喘息道：&1dquo;都箭在弦上了，哪还能停！天大的事qíng做完再说！”林凤致狠命推开，急道：&1dquo;不要没轻没重的，让我先去见驾应对。”

  他满面红netg动的当口，却qiang自按捺用力推拒，殷螭也拿他没办法，恨得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骂道：&1dquo;你从来就当那小鬼更要紧！”林凤致恼道：&1dquo;他须也叫过你一声父亲——在孩子面前好歹也要有个样子！”

  殷螭忽觉释然——原来林凤致心底，安康一直也就是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孩子，也如两人共同的孩子。做大人的，在心目中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怎么能不假装道貌案然？

  所以殷螭也只好暂时收拾起满腔yù念，却还要咬着牙骂一句：&1dquo;谁要他这小鬼？破人好事如杀人父母，这孩子从小就没眼色，专gan这些缺德勾当！”林凤致忍住笑，小声道：&1dquo;你害他从小就见过我们丢人，还不够？快走罢，你又不想叩拜，那就趁空子从后面出去，免得见驾了。”殷螭确实不乐意跪拜侄儿，只能不qíng不愿的糙糙穿上衣服，还要趁势抱住林凤致在他脖子里又重重啃上两口。林凤致也来不及恼他，一面答应着门外一叠连声的催促，一面手忙脚乱整好衣冠，便即开门出去。殷螭只听他靴声一路急匆匆向前厅去了，便也抽空子溜出门径直回去。

  林凤致出门时其实颇带羞恧，尤其刚出去便看见老内侍童进贤在廊下候着，这是殷璠在东宫做太子时的老伴当，将小皇帝一手带到大，算是今上除了母后与先生之外最信赖的人。林凤致与童进贤一向熟识，看见他不免有点心虚，偏偏童进贤还要冷冷提醒一句：&1dquo;先生请——圣驾已回到前厅。”林凤致登时知道适才殷璠一定先阻住通传，直来内室，多半在窗外也听见自己和殷螭的纠缠了，这一下丢脸丢到了家，却又无地fèng可钻，只能敷衍着同去前厅见驾。

  殷璠的脸色却不似童进贤那么难看，和颜免了林凤致的参拜，赐先生座，却一时默不作声，听着林凤致连说一堆告罪失迎的话，也只是微微颔。他自南京回来之后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一年里无论是个头，还是脸上那股沉郁的神qíng，都成长到更加象个大人。林凤致感到学生无形中已与自己疏远了很多，其咎大半在己，难免内疚；偏生今日又是如此尴尬辰光来接驾，一时也不知道圆领衫能不能遮住殷螭在自己颈间啃下的印子，不禁更是局促不安。

  而且更难堪的是，被殷璠这孩子撞破qíng事，居然不止这一回——想当年也正是和殷螭纠缠着的时候，被六岁的小太子直接冲进门来打断，闹得自己羞愤不已。当年qíng形，还可以怪殷螭qiang迫，今日却偏偏还是自己先qíng动，主动扑倒殷螭要求做的，怎料想一大早圣驾莅临，又活活在学生面前风度全无？这时没人可怪，只剩下无比的惭愧，连维持架子的场面话也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