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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阳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送她上车，然后自己从车前绕过去上了车，关上车门，&ldo;头发长了？&rdo;他忽然问。&ldo;就长了一点儿，懒得去剪了。&rdo;这次见面，她都不敢直视他了。其实她头发一直都在耳朵下边的长度，努力一把，还是能把发梢系起来的，但是不系的话，更方便……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地绑一个小尾巴，主要还是因为听到同学经常说：男生喜欢长头发的女生。而赵小颖又说过，只有经常绑头发，头发才能长得快。所以她就天天习惯把头发系起来，期盼着上了大学能长发飘飘。她以为还要等暖暖，没想到季成阳直接将车开走了。这就是……特别的礼物吗？他单独奖励她一个夜晚。季成阳带她吃了饭，车开向北展，他才告诉她，今晚要看一场芭蕾舞。半路上，季成阳忽然看到路边有家小店，店门口的玻璃柜里是刚才做好的糖葫芦。他笑：&ldo;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送你的豆沙馅糖葫芦吗？&rdo;纪忆点头：&ldo;记得啊，我还把好多豆沙都给你吃了呢。&rdo;而且是我自己咬过的半个……她默默补充。&ldo;去帮我买一串。&rdo;他停车，把自己钱包拿出来，直接递给她。&ldo;你不去吗？&rdo;她算着，自己要走&ldo;我在车上等你，&rdo;他笑，&ldo;多大了，买糖葫芦还要人陪。&rdo;纪忆只是随口问，被他这么一回就不好意思了，立刻开门下车。可真买回来了，他又不吃了，全让她一个人吃了个干净。虽然吃到最后两个，她略微想过要不要给他剩下一个半个的……可再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脸一热，自己索性都吃完了。今天的北展剧院很不同，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她不太经常来这里，只有两次交响乐团的人拿了赠票，她跟来看了两场。她学得一直是民乐，连国画书法和舞蹈也都是偏民族的，对这些不是太熟悉。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坐在今晚属于她的大红座位上，听到身后人说着并不熟悉的名字，费林、戈拉乔娃，说着莫斯科大剧院芭蕾团，说着今晚的《天鹅湖》。&ldo;这部剧在三十多年前开始排练，去年才在俄罗斯首演，&rdo;季成阳示意她脱下外衣，免得一会儿会觉得太热。&ldo;为什么？&rdo;&ldo;因为那个年代，社会主义苏联不允许有悲剧，&rdo;季成阳笑，&ldo;懂了吗？&rdo;&ldo;苏联解体就可以演了吗？&rdo;纪忆反射性想苏联解体的时间，&ldo;不是91年就解体了吗？为什么不是91年演出？&rdo;&ldo;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rdo;她嗯了声，回忆：&ldo;天鹅湖的结尾是悲剧吗？我记得是大团圆结局啊。&rdo;他了然：&ldo;你是说童话？&rdo;&ldo;……我只看过童话。&rdo;而且还看过动画片。当时觉得特别感人，历经误会磨难，最后终于王子和白天鹅走到一起。&ldo;天鹅湖有很多版本，喜剧、悲剧都有，&rdo;季成阳笑，&ldo;今晚演出的版本是悲剧。&rdo;季成阳身后坐着的两个男人，显然也是芭蕾的真正爱好者，听季成阳如此说，就趁着还在入场的时候，低声聊起来。那两个人细数着各个版本天鹅湖的优略势，也对今晚的悲剧结尾很期待，期待这这个号称来自莫斯科舞团的最正宗的全新版本。讨论的热情，感染了纪忆身边的一位老人家，甚至开始回忆起，1959年的时候这个芭蕾团来华的情景，当时闻名于世的全明星阵容，是如何让人难忘。季成阳微笑听着，时不时回应老人两句，像是在和熟悉已久的长辈闲聊。他在自己身边，自然就吸引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说着感兴趣的话题。这就是灵魂的吸引力。而她就这样陪着他，看这个……为什么会是悲剧呢？算了，悲剧就悲剧，反正只是一场芭蕾舞。今晚是首演，演出开始前自然有大人物接见了艺术家，同时也留下，一同观看今晚的演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季成阳在今天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场来自俄罗斯的新版天鹅湖？为了……带自己来看？她这么想着，就看到舞台中央缓慢地垂下了巨幅黑白天鹅的绘画。她侧头，去看他。舞台灯光变幻着，在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光，忽明忽灭。这次你回来，会在北京呆多久呢？希望可以超过两个月，或者，一个月也好。演出结束，季成阳去洗手间，她背着书包在一个不会妨碍人的角落里等着，没想到先出现的是王浩然。他和往外走出的行人逆行着走进来，看到纪忆就赶紧过来，拍拍她的肩：&ldo;季成阳呢？&rdo;她看着王浩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ldo;他在洗手间。&rdo;正说着，季成阳已经走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戴上自己的眼镜，然后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王浩然：&ldo;麻烦你了。&rdo;&ldo;还说这个干什么啊，&rdo;王浩然乐了，&ldo;不过你这眼睛真要去看看了，怎么总出问题。&rdo;&ldo;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rdo;季成阳习惯性摸摸纪忆的脑后，示意她一起离开。纪忆却听得忧心，刚才看交响芭蕾的心情都没了。王浩然笑：&ldo;那也不能拖着，去做个彻底检查吧，最近也别开车了，&rdo;他说着，又忍不住嘲了句，&ldo;你也够逗的，刚才回国就来看天鹅湖，你侄女呢？怎么就小西西一个人？&rdo;&ldo;她说今天补课。&rdo;季成阳说得这句，纪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ldo;她们两个不是一个学校，一届的吗？&rdo;&ldo;她学理，我学文，&rdo;纪忆忙补了句，&ldo;平时比我忙多了。&rdo;王浩然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一句又一句问着季成阳回国之后的安排，当然也很关心他忽然眼睛出现的问题。纪忆在他们的对话中才知道，原来这场表演刚开始，季成阳就觉得开始看不太清楚，这种情况在美国时也出现过，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所以他认为是自己累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知王浩然来帮忙开车，送纪忆回去。纪忆坐在副驾驶位上，从窗口往外看季成阳，她特别不想先走，可是宿舍楼马上就要锁门了，她不得不接受季成阳的安排，先回去。路上她就惦记着季成阳，王浩然频频和她找话说，她都没仔细听。&ldo;西西？&rdo;王浩然真是无奈了，&ldo;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rdo;&ldo;没有……&rdo;纪忆觉得他是季成阳的好朋友，当然也爱屋及乌很喜欢他这个人，&ldo;我在想明天早自习的考试。&rdo;一个晚上，已经说了第二次谎话了。王浩然笑了声。他打开车窗：&ldo;季成阳也真是的，你一个小姑娘坐在车上，怎么还抽这么多烟，真够没辙的。我开车窗散散味儿，你把衣服穿好，&rdo;他说着，看纪忆，&ldo;对，把小棉服的拉链也拉上。&rdo;其实她挺习惯这味道的。纪忆把衣服拉好，思绪又溜到了季成阳那里去。他是不是已经打到车了？今晚睡得着吗？是不是要倒好几天的时差呢？结果到了学校，宿舍楼还是关门了。纪忆厚着脸皮敲开宿舍楼老师的窗，幸好老师习惯了她经常出去演出，以为又是一次学校活动，边给她开门，还边说：&ldo;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吧？怎么乐团还不放你呢？&rdo;纪忆心虚地嗯了两声，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到高二和高三楼层的拐角处，拿了手机，去拨季成阳的电话。想了没几声，他接起来。&ldo;我到学校了，&rdo;纪忆小声告诉他，&ldo;你现在还难受吗？眼睛还看得清楚吗？&rdo;&ldo;没什么事了，&rdo;季成阳笑，&ldo;快去睡吧，有早自习的孩子都需要早睡。&rdo;她放了些心，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ldo;坏了，我忘了给你看我数学卷子了……&rdo;他笑：&ldo;我看到了，也给了你奖励，在你书包里。快回去睡吧，晚安。&rdo;奖励？难道不是那场悲剧结尾的天鹅湖？纪忆听到查宿的老师走上楼梯，忙说了晚安，就挂断电话。她跑回进宿舍，把书包放到床上，很急切地翻着，果然里边多了一样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好神奇。她仔细回忆，好像今晚唯一离开自己书包的时候，就是他让自己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难怪……难怪他不肯陪自己下车去买。她低头看。这是一本装订非常精致的书，可又不像是真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