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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并不是说不出更好听的话，我想说，聂亦，那些不说出口就难以明白的，并不只有爱qíng，关怀也是容易被忽视和遗失的东西。我想把我的家人分享给你，假如你的家庭未曾让你感受到爱和完整，那么我将我所拥有的家人，所拥有的爱一起分享给你，我希

  望那样你就能更加快乐，更加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及创造了这样的生活的你自己。

  但我知道这些话我不能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或许永远也不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我屏住了呼吸，而音箱里突然传来孤寂的深海之音。我吁了一口气，低声道：&1dquo;听，座头鲸的歌声，我在汤加海域听到过两次，你听过没有？鲸歌很洪亮，书上说能传多远来着&he11ip;&he11ip;”

  他道：&1dquo;九千米。”

  我说：&1dquo;对，九千米。他们说座头鲸的歌声优美动听，可我老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孤单又忧郁，也许是听说成年的孤鲸会一直歌唱，直到找到一个群体归附可以不再孤独流1ang，所以总有那样的感觉，座头鲸的歌声很忧郁。”

  我害怕他现了什么，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一害怕就变话痨，果然又开始唠唠叨叨，现在闭嘴是不是已经为时已晚？我有什么样的习惯他全部知道。

  我坐在石netg的边缘，控制不住全身僵硬，聂亦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现，反而笑了一下：&1dquo;我记得你总是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

  我辨认了两秒他的表qíng，试图放松下来，又握住红酒杯喝了一口，再一口，再一口，gan脆一口气全喝光，放下杯子，我说：&1dquo;我也会唱很正常的歌。你有没有听过一老歌？刚出来那会儿我还在念小学，叫evers1eeping（《永世长眠》），是根据《惊qíng四百年》写的。我妈也喜欢那歌，说有一版中文翻译，译得像一诗。让我想想是怎么翻译的来着。”

  聂亦随手拿过一只遥控器，投影幕上的纪录片突然暂停，音箱里传出熟悉的钢琴声，我讶然：&1dquo;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将我的空杯子拿过去重添酒：&1dquo;你不是常说我是个天才？”

  我说：&1dquo;不不，天才也不能这样全知全能。”我赞美他：&1dquo;你倒酒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笑：&1dquo;想要我做什么？”

  我跳下netg，向他伸出手：&1dquo;聂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聂亦走过来时我在想，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邀他跳舞呢？是他笑了，蛊惑了我？

  聂亦伸手搂住我的腰时我还在想，是因为喝了酒，所以心里想要什么就毫无顾忌地说了什么？前一刻我不是还害怕和他接触，害怕聪明的他会看出我心中所想？

  只不过喝了一杯酒。

  酒jīng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要是想醉，就算是一小口，它似乎也能立刻起作用；狄奥尼索斯到底是个什么神明，竟能对人类的爱与yù望毫无保留地慷慨相助？

  管他呢。

  我只是想和聂亦跳一支舞。尽管我们都穿着睡衣。

  十六厘米原来也是挺长的一段距离，不抬眼就看不见聂亦的脸，我的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右手和他相握。整个屋子都被歌声填满，乐音缥缈圆软。时光像是垂挂在绝壁上的一面瀑布，一边静止一边流动。

  我们绕过一盆五叶松，昏暗的光线中，聂亦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1dquo;歌词虽然是老电影得来的灵感，但我记得它拍过一版独立的mV，叙事完全不同。”

  我立刻想起来：&1dquo;对，电影讲的是德拉库拉伯爵失去深爱的妻子，于是变成了吸血鬼，mV讲的却是一位女钢琴家失去了深爱的丈夫，日日夜夜沉浸在悲痛之中。其实她丈夫的幽灵每天都在故居陪伴着她，只是她不知道。我还记得她丈夫送她的那枝玫瑰花，以前从来没觉得玫瑰漂亮过。”

  他道：&1dquo;我对流行歌曲没研究，你刚才说岳母觉得有个版本译得好？是怎样的？”

  我想了想，道：&1dquo;昨晚我与他梦中相逢，他靠近我，说&1squo;我的爱，你为何哭泣？’为此人生不再浩瀚绝望，直到我们同衾共枕，于冰冷的墓中。”

  好一会儿，他道：&1dquo;&1squo;失去’这个词并不是什么好意象，为什么你会喜欢？”

  我明白他的意思，丈夫失去妻子，妻子失去丈夫，的确都不是什么好意象，我说：&1dquo;倒不是喜欢，你不觉得那种不能承受其实也挺感人的？德拉库拉因为不能承受妻子的死而投靠了魔鬼，用长矛刺穿了十字架上的耶稣；那位女钢琴家因为不能承受丈夫的死&he11ip;&he11ip;最后她是打算要殉qíng吧？结尾那个镜头我其实没太看懂。但我觉得那样也很好。生是为了快乐，死也该是为了快乐。如果人死后可以变成幽灵，其实已经模糊了生死的界限，死而有灵的话，死也许就变成了生的另一种状态，跨过生死的门槛在另一种状态下和相爱的人相守，那样不也挺好吗？”

  我们绕过一座瘦长的孤赏石，近乎黑暗的角落，我大胆地将手攀上他的脖子，拉近和他的距离，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声音里保持着作为自然科学家的严谨平和：&1dquo;你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灵魂存在说之上，的确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个问题，也有人试图从量子力学的角度证实灵魂的存在，不过他们都没有办法完美自洽。”

  我叹气：&1dquo;你就是想说灵魂并不存在，我其实是在异想天开，可如果灵魂不存在，而且我非得去相信这个，当有一天我必须去面对死别的时候，该有多艰难？”我和他打比方：&1dquo;比如我死在你的前面，是相信我已经完全离开这世界了让你好受一点儿，还是相信我的幽灵每天晚上仍会回来陪你看电视让你好受一点儿？你代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