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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惊变（第1页）

除夕前夕。

北境巡防将士的心被这连日的艳阳晒得慌，驻守边关多年，见过摧枯拉朽的沙尘暴和能吞噬一切的白毛风，却第一次领教这种犹如酷暑的冬日。

天干物燥。

北疆军营存放粮草的仓库在未见半点火星的情况下凭空燃起一场大火。

火舌尽现燎原之势，转眼吞没了整个粮仓，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还没等后勤兵把消息报给一众将领，当夜负责巡逻的士兵便火急火燎地来报，北蛮异动，蛮族三皇子亲率五万大军起突袭，直逼北疆驻军大营。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草原狼终于按捺不住，一爪挠开粉饰多年的太平，不遗余力亮出了贪婪的獠牙。

来人是温元皓手下主将卫峰的一个亲兵，温元皓之前见过几次，一眼就从灰头土脸中认出他来，忙问“说清楚！”

传令兵满脸尘土，双目赤红，身上的衣服因为一路上的各种剐蹭又破又脏，完全辨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他随手抹了一把在这寒冬里急出的满头热汗，声音嘶哑语极快地禀报了情况。

北蛮人毫无征兆地难，主将卫峰惊怒之下率兵仓皇迎敌，同时紧急派出亲兵前往周边府县调度粮草，撑了数日后迟迟不见后方粮草辎重的补给供应，将士们食不果腹，饶是对着旧敌并无畏惧，体能却都开始跟不上，战势愈下，力不从心。

而让卫峰不安的不仅仅单纯因为补给没有动静，一开始派出去的亲兵几天过去了竟没有一个回来，他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派出数名斥候一探究竟，才现出城的每个关要都设了埋伏，只要见到从北疆大营方向出来的人，无一例外就地格杀。

卫峰此时也已经从短暂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迅捡起了这些年多数时候都闲置不用的脑子，清楚意识到这次的进攻根本不是什么突奇想的突袭，而是一场谋划已久的围歼。

传令兵说了一串，语就跟往盘里倒豆子一样，一个字紧跟着一个字，半点不带停，不消一会儿就看他嘴角起了白沫，他也无知无觉，继续急道“卫将军担心周边府县都已经出了问题，一一求证过于费时费力，只好舍近求远，让属下带着手书前往较远的府县及周边驻地营帐求助，可大耀律例，除非手持帅印或兵部批文，尚可调动辖境之外的辎重，属下迫于无奈只好一路南下至暨阳，可......”

“你确定北蛮军只有五万兵力？”温元皓眉头轻蹙打断他的话。

传令兵没有片刻犹疑“属下确定。”

温元皓心禁不住往下沉了几分。

北蛮此次如此大费周折，按说应当是打着一举拿下北疆的主意。

北疆边境驻军虽然只有三万，不敢说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但其中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都是深谙北蛮人战术打法的，加以北疆军多年来对他们的压迫威慑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就算是他们的国王亲自带兵都未必敢有半点懈怠才对，可他们竟然只是出了这么一点兵力。

既然如此，很可能这次的进攻表面上势如猛虎，实际上只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试探，北蛮人有心全面开战，又对当年绝地反击锐不可当的北疆军心有余悸，此一番操作只不过是投石问路，五万铁骑先行，若是形势好，便一举进犯腹地，若是形式不好，便且战且退，也未必会有太大的损失，加之他们事先损毁粮草得手，他们一旦开始退，北疆军考虑到后方的情况，断然不会穷追猛打。

若是这样还好，卫峰是他手下的老人，跟着他经历过当年那场九死一生的战斗，蛮族三皇子是个初生牛犊，虽然这些年在他们自己国内展露了不少头角，可在战场上他到底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北蛮人没打算殊死相搏，卫峰撑住一时半刻完全没问题。

怕就怕这其中，还有别的主意。

温元皓电光火石之间思绪急转。

这么多年他一直有眼线藏在北蛮境内，一直他离境之前都没有收到消息报告北蛮境内有任何兵力异动，怎么他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月，就能翻出这么大浪来。

就好像......

北蛮人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他短时间内赶不回北疆，才敢闹这动静。

温元皓的眼里窜起一阵滔天的怒火。

数万将士在边疆几十年如一日殚精竭虑地守着这破烂江山，不论功名，不畏辛劳，没有一天敢懈怠，从来不曾想过值不值的问题，他远在边境，对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的腌臜事不闻不问，却并不代表毫不知情，可就算皇城内闹翻了天，只要兵粮补给按时按量不做克扣，他便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人的心有多大他不知道，可他的心就只有巴掌那么大，这辈子没什么鸿鹄之志，来去都只管得了眼前看得见的一寸天地，从前有所牵挂的时候心里便只有那一个人，如今那个人不在了，骨血浸染的胸膛里装的便只剩下边塞那寸土安宁，世人有人敬他如神只，有人畏他如鬼魅，他却清楚知道自己不过一介比普通人能多掂量起几斤冷铁的凡夫俗子，有生之年能守住国门片刻就已经是万幸。

可他没想到，倥偬半生到底是小看了那些狼心狗肺的道貌岸然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