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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一月之后,四皇子贺墨池的满月宴上,贺鸿仪当众宣布,立贵妃林氏为皇后,择吉日举行立后大礼。一众朝臣虽然先前已经知道了消息,但如今贺鸿仪如此堂而皇之地宣布出来,还是难免让众人哗然。
楚王虽然极力忍耐,但也已经变了脸色,另一旁太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酒盏,终于按捺不住,重重地将酒盏放在桌上,不顾身边人的阻拦,起身道:“父皇,儿臣以为,林贵妃虽然育有龙子,但论起来毕竟出身低微,尊为皇后的话,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贺鸿仪眯了眯眼:“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合适这个后位?”说到这,他突然笑了一下,放缓了声音,“赭齐,朕知道你心中还思念着你娘亲,在你心中这个后位应该属于她。只是昔人已逝,即使是朕贵为天子,坐拥这天下,也无力回天。偶尔念及当初,朕又何尝不觉得哀痛?只是你娘亲已经去了,但这后宫也好,天下也罢,总还是要有个女主人的。”
提及到已经逝去的娘亲,贺赭齐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他抬起头正对上贺鸿仪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他想抬头问问眼前这个男人,他怎么做到如此平静地提起被自己害死的发妻?又是怎么做到看着一家老小死在自己的眼前,多年以来却毫无愧意?
但是一只手在最后扯了扯他的衣摆,让贺赭齐突然清醒过来。他眼前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个慈父,他一生杀戮无数,那颗心里从来就没真正的在意过谁,相敬如宾的发妻,宠在手心的幼子,满门上下几十口人都没能换来他的妥协。他这只是表面父子情深的长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父子关系,更是,君臣。他莽撞的抗衡也落不下什么好结果。
贺赭齐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贺鸿仪拱了拱手:“父皇莫怪,儿臣一时莽撞,并无干涉父皇立后之意。想来娘亲泉下有知,也还是希望父皇身边能有一个合适的人。儿臣与林贵妃接触不多,所以才出言质疑,不过若是父皇觉得合适,儿臣相信父皇的判断,谨遵父皇旨意。”
贺鸿仪视线锁在贺赭齐脸上,突然放声大笑:“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和这江山社稷好,虽然莽撞,但也算是一颗诚心,朕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要与皇后好好的赔礼才是。你刚刚出言,毕竟冒犯了皇后。”
贺赭齐愣了一下才明白贺鸿仪是要自己向林贵妃赔礼,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直接称呼林贵妃为皇后。他侧过头,看见了正坐在贺鸿仪下手位置的林贵妃,正低头逗弄着自己的孩子,笑意盈盈,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联。
贺赭齐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他几近凶狠的盯着那个女人,还有她怀里那个本来不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她现在夺走的只是皇后之位,那之后呢,之后那个孩子慢慢的长大,他这个太子之位,是不是还能坐得住?
贺赭齐捏紧了拳头,就那么怔怔地站在原地,承受着整个大殿之上各种各样的目光。良久,他突然躬下身来,朝着林贵妃的方向拱手:“儿臣刚刚出言不逊,冒犯了母后,还望母后见谅。”
林贵妃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贺赭齐,而后又求助似的将目光转向贺鸿仪:“陛下,妾怎敢受太子殿下如此之礼?”
贺鸿仪笑了起来:“你既为皇后,也就是太子他们兄弟的继母,既为母子,又有何受不得的?对吧,赭齐?”
贺赭齐在心底大概已经咬碎了牙龈,还是强笑着应道:“父皇说的是。”
林贵妃将怀里的贺墨池交给乳母,站起身走到贺赭齐面前,将他扶起,转过头朝着贺鸿仪道:“其实太子殿下刚刚所言也没什么错,妾确实出身卑微,配不上这后位,陛下突然让妾占此高位,妾实在是诚惶诚恐,也怕,难以服众。”
贺鸿仪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主位,才转过身:“朕既然封你为后,就说明在朕心中你配得此位,现在太子已经没有异议,其他人若还是有什么意见,也完全可以效仿太子,当面提出来。”说完,他看了贺殷治一眼,“殷治,你可有什么意见?”
“儿臣不敢。”贺殷治微微笑着,“今日毕竟是四皇帝满月的好日子,儿臣光顾着高兴去了。至于立后一事,仔细算起来,毕竟是父皇的私事,儿臣身为人子又哪有资格置喙。”
贺鸿仪对这个回答似乎格外的满意,他扬了扬眉,目光从殿内慢慢地扫过:“那苍临呢?”
苍临勾了下唇,向前走了几步:“既然大皇兄与二皇兄都没有意见,儿臣又怎么会有意见呢。”说完,他拱了拱手,“儿臣恭喜父皇既得麟儿,又得贤后,也恭贺母后。”
林贵妃抬起头,视线落在苍临脸上,许久之后,才柔声道:“那本宫就多谢晋王了。”
苍临笑了一下,才又朝着贺鸿仪道:“父皇,儿臣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四弟的满月礼也该开始了。”
贺鸿仪大笑:“对对对,这才是今日的正事,其余的事以后再谈。来人,命礼官来,为四皇子行满月礼。”
苍临慢慢收了面上的笑意,顺手去扶仍呆立一旁的贺赭齐,却被贺赭齐用力地甩来手臂,轻喝道:“我用不着你的虚情假意。”
苍临微微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父皇还在上面等着四弟的满月礼,皇兄的一言一行都在父皇眼里,臣弟只是见皇兄一直立在这殿中,恐耽误了满月礼惹怒了父皇,并无他意。皇兄不用扶,臣弟不扶就是。”说完,他随手拂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转身回到自己位置去了。
贺赭齐盯着他看了一眼,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高位之上的贺鸿仪,他不知何时把那个女人拉到了自己身旁,正低头逗弄她怀里的孩子,面带笑意,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贺赭齐记得很多年以前,他那可怜的幺弟出生的时候,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那个时候站在贺鸿仪身边的是他的娘亲,而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
这一切都被贺鸿仪毁了。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反而,反而……贺赭齐用力地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终有一日,他会与贺鸿仪把这一切都清算清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所有的风波在满月宴之后都烟消云散,就仿佛太子也好楚王也罢真的都不在意贺鸿仪立林贵妃为后一事,一切风平浪静地仿佛那日满月宴之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平静的就好像是狂风骤雨之前的最后的安宁。
但不管外面是真的平静还是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晋王府之中还是依旧的安宁与祥和。天气逐渐转冷,伏玉开始愈发的不爱出门,每日窝在房里读书写字,还有他的新爱好,作画。
他上次所做的那幅“泛舟湖上”真的被管事拿去裱了起来,挂在苍临书房,每次府里有访客来临看见这幅画的时候,都忍不住会觉得好奇,但苍临却不动如山,就仿佛那幅画真的出自什么大家之手,让那些原本疑惑的访客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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