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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这位大叔开始吧，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含烟一个一个的问，然后将他们说的话都一一写下来，最后用镇纸压住。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因为刚刚才说出自己心愿的人有的已经怀着微笑过世了，而还没轮到的人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生怕自己一个撑不住就死了，明明知道那个小兄弟已经很努力了，汗水顺着脸颊流下都没时间去擦，可是他们还是不由得心急。

眼看夜色慢慢变深，写过的纸也慢慢变厚，可是含烟心里还是不满足，只要还有一个人的没写，她就会责备自己。

叔和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含烟仍然不为所动，奋笔疾书，仿佛只有眼前的事情才有意义一样，纵然手早已酸麻，她还是要坚持下去。

“够了，烟儿。”叔和有些生气了，这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身体，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他夺过那支笔，想要掰成两段，却看见含烟那颤抖的身体。

“不要哭，剩下的我来写吧。”叔和柔声安慰她，轻轻拍着含烟的肩膀，含烟却在下一刻抱住了他，然后抽泣起来。

“为什么有战争，为什么要死人，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虽然是很傻的问题，可是叔和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含烟的头发。

“殿下，你怎么来了？”已经是半夜了，朱祐樘竟然还没睡，跑到这里来干嘛，含烟听见叔和这么说，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却也不看朱祐樘，只在那里抽泣。

“我见你们还没回去便来看看。”朱祐樘回答的很简单，“烟儿，回去休息吧。”

含烟点了点头，仔细的拿起那些写过的纸，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等有空就将他们寄出去吧，承载者亲人思念的纸张，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可是这一夜翻来翻去她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回想那些人的期望。

“我想告诉我娘，是儿子不孝，这辈子没法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下辈子做牛做马再去报答她老人家。”

“我想告诉我那刚过门的媳妇，我们还没来得及洞房，所以如果她改嫁我也不会怨她，只要她这辈子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就好。”

“小兄弟，你帮我写上这句话就好了：爹，你从小教我做男子汉就要有担当，现在我做到了，为了大明我愿意牺牲自己，没有给爹丢脸。”

“……”

“烟儿，睡不着吗？”突然，含烟觉得有一双手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她蓦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朱祐樘只穿着里衣坐在自己的床边，头发披散下来，一丝一缕的垂在背后，看起来竟觉得有些风流，含烟不由得一愣。

“殿下。”含烟叫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委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世间事总是不尽如人意，有战争就会有流血牺牲，我们应该坚强起来，勇敢的面对这些事情，不过让你一个女孩子来这里真的很不应该。”

含烟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朱祐樘，觉得这个少年坚强了不少，似乎智慧的光芒萦绕在他的周围，他只需弹指一挥，便能化解恩怨情仇。

“我不后悔来这里，不过你说的对，我是不够坚强，可我总会长大的，总有一天，我会勇敢面对所有事，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笑看生死，没有谁必须为别人牺牲，生命是最可贵的，谁也没有权利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

朱祐樘瞬间觉得含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整天与叔和打打闹闹的姑娘，她是悲天悯人的不错，可是又与他见过的姑娘有很大的不同，似乎很在乎生命，对权势地位却不屑一顾，没有人有权利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吗？是否也包括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