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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沅却把她认出来了，她是来给自己送过点心的小莲蓬，她被半拖半拉着往花廊那头去了，采薇念了一声佛，这儿自有婆子打扫，她一路回去还骂骂咧咧，一会儿骂小莲蓬，一会儿又骂看门的婆子。等喜姑姑回了屋子，明沅已经睡在帐子里头了，采薇哪里忍得住，扯了喜姑姑的袖子就问她：&ldo;那作死的丫头怎么着了？&rdo;喜姑姑斜她一眼，采薇赶紧收敛了，&ldo;可把六姑娘吓着了？&rdo;这话上房的婆子已是来问了一回，喜姑姑又问一回，采薇赶紧摇头。她不再说话，踩了踏脚，掀开帘子，明沅眼睛紧紧闭着，她便坐下来给她掖掖被角，心里长长叹了一声，那丫头只留这一夜，等天亮就发到庄子上去守睐姨娘。睐姨娘还未死，却只怕活不过这两天了，小莲蓬是外头买来的，她娘一气儿生了三个女儿，丈夫是码头上边扛大包的，叫叠着的大包砸下来砸死了，一个人拖着三个女儿活不下去，这才把大女儿给卖了。卖小莲蓬的银子过得几年，又要跟着卖她的妹妹，她一时伤感哭了两声，叫睐姨娘看见问了一句。听见她说就红了眼圈儿，给了她一两银子，小莲蓬家里竟靠着这一两银子支撑下去了，也没卖她的妹妹，如今都在家里头扎花儿换钱。因着这个，小莲蓬听见睐姨娘快要死了，这才回去使了几个大钱让婆子开了门，也不往里头去，就在天井里头烧些纸钱给她开开道，叫各路小鬼吃饱，黄泉路上不折磨她。纪氏听见了，面皮儿都没动一下：&ldo;你既是个忠心的，便去伴她两日，把她发送了，也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rdo;到这会儿，小莲蓬反而怕了，她怕她以后就呆在庄头上回不来了，叫配个庄稼汉子不说，月钱也没了，趴在地下哀哀哭求。明潼坐在纪氏身边，跟喜姑姑两个正在对着袁氏送来的帐册，采扎纸亭怎么也对不上，不耐烦的皱了眉毛，手上还在拨算盘珠子：&ldo;既说恩情，便让你还了她恩情，你倒又不愿意了？&rdo;小莲蓬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瘫在地上软成一团，叫婆子拖出去，又吩咐了门房上预备着大车，等明儿一早城门开了，就送她到庄子上头去。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有些相好的姐妹，知道消息都悄没声儿的给她送两件衣裳，又送些体己，麦穗儿同她最好，使了大钱给看守婆子。一面把包袱递给她，一面拿帕子捂了脸哭：&ldo;总归侍候了姨娘一场，她嘴巴利些，人却是好的，手上攒下这点儿本就是她漏出来的，兹当我还给她了。&rdo;守门的婆子把钱点了两遍，听见里头有哭声传出来，拿腿儿踹踹门：&ldo;下作的娼妇，流什么猫尿，要想去庄头，我受累跟孙婆子说一声。&rdo;麦穗儿赶紧收了声儿，又点点包裹里那个小软布包：&ldo;里头包了两块软香糕，姨娘一向爱用，叫她吃些再上路。&rdo;角门里出去一辆青布车，怎么也不惹人的眼，小莲蓬一夜里眼泪都哭干了，倒比听说睐姨娘死时更加伤心，抱了包袱不住抖肩，那陪着去的婆子推她一把：&ldo;德性，还不收了声儿，叫你大半夜里烧纸给人寻晦气，活该！&rdo;明沅半夜里怎么都睡不着觉，盯着百花彩蝶罩怔怔出神，往后沣哥儿就没娘了。☆、蓑衣饼闹鬼的事，在丫头们口里成了笑谈，采薇好几日不曾出去，她吃了人奚落先还辩解两句，晓得扯不清，干脆翻脸不理人，同她一道提上来的丫头刮着脸皮问她：&ldo;六姑娘都没哭，你倒哭了。&rdo;这事儿一出，纪氏夜里派了人来看她，等明潼回了房，她那儿的丫头也过来问候，知道她无事，连哭都没哭半声，稀奇道：&ldo;六姑娘倒是个胆儿大的。&rdo;回去原话儿告诉明潼，还自个儿加了一句：&ldo;六姑娘模样也不是个傻大胆，许是叫吓蒙了，哪个小儿还不怕黑的。&rdo;明潼正在分捡衣裳，把端阳节家宴那天要穿的衣裳先预备起来，她在纪氏那里从头听到尾，那时候还没觉着不对，这会儿听见小篆这样说，倒皱起眉头来，低声呢喃：&ldo;哪个小儿不怕黑。&rdo;小篆觉出她神色语气不对，自觉失口，扯扯嘴角：&ldo;六姑娘一向胆儿大的，抱到太太身边就少见她哭呢。&rdo;明潼原都预备睡下了，却还是披起衣裳来，把头发重又挽好，小篆给她系上斗蓬，云笺点了灯，往明沅屋子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