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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骥终究投鼠忌器,只得放开,阿乌海已退到栏杆处,陡然间拔地而起,带着初初翻下看台。“刺客跑了!”众人哗然,沈骥即要跟上,“沈都统!”有人唤,抛给他一把宝剑,沈骥接过,回头看一眼皇帝,纵身跃下看台。仿佛是腾云驾雾一般,初初被携着急坠而下,刹那间心脏几乎调停。身后的喧哗越来越远,那个姓沈的侍卫追上来了吗?她紧张得想吐。虽然时时刻刻梦想着能离开皇宫,但这样出去多半是死,这一刻,她多么希望那个叫沈骥的人赶快出现。老天像是听见了她的祈祷,在一处宫殿屋顶,终于听见身后一声大喝,“站住!”阿乌海一顿,估计难再撑下去,毕竟他负着多一人的重量,索性停下,转身向沈骥刺去。沈骥武艺实高于他,无奈中间多了一个初初,他着实有耐性,不慌不忙与之纠缠。阿乌海却快顶不住了,这女子虽是盾牌,却也碍手碍脚的无法施展,索性一掌将她拍出去,沈骥措不及防,忙收回宝剑,却还是剑尖陷入女子肩膀处。“啊!”初初痛呼,身子软跌下去,沈骥忙抽回剑,一手揽住细腰。阿乌海大笑,转身遁逃而去。沈骥看向怀里,这名皇帝的宠姬此刻形容不整面色苍白,一双受到惊吓的大眼睛乱澄澄如搅乱的池水晃动,沈骥为她点穴止血,“宝林,臣将您置于此,一会就会有人赶到。”初初抓紧他的袖子,“你去哪儿?”“贼人跑了,我要去追他。”“不!我不要在这!”肩膀痛的厉害,热乎乎的血流出来,她不要自己在这里等,谁知道还有多少贼人!沈骥有些躁,“我要去追他!”“带着我。”“什么?”紧要关头,沈骥觉得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初初却只抿着嘴攥着他的衣袖不放,紧要关头,他却不能与她一般见识,只得绷着脸将她负到肩上,“抓紧了。”初初忙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沈骥一窒,接着她的长发也披散下来一直到颈前,瘙的痒痒的好不麻烦,沈骥低咒,定睛向着阿乌海的方向追去。到一处宫门遇到一队侍卫,沈骥忙将初初甩下丢给他们,初初因失血有些迟缓,看见她衣衫上大片的血迹,想到方才失手伤了她,沈骥有些愧疚,对侍卫匆匆道,“她是盛宝林,受了伤,速送她回宫。”说罢匆匆离去。羊美人今晚没有参加宴会。夜深了,她已经睡下,朦胧间忽然宫门大开,外间嘈嘈杂杂的人声,她唯恐出了什么事,忙问侍女,一会儿侍女回来告诉她,“好像是宴会上有人行刺,盛宝林受伤了,余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什么?”羊美人大惊,就要更衣去看。“美人,”侍女期期艾艾的,“皇上在呢。”“哦,”羊美人站住,坐下身去,“那很好。”虽然有沈骥方才帮助止血,出剑时力道也收回,到那他那一刺甚重,几乎穿透肩膀,等闲男子都禁不住,何况初初这等柔弱女子。昏昏沉沉间看见皇帝,“皇上,”她微弱的唤。她那一双乱澄澄如碎波摇晃的眼睛直达人心底,燕赜低声道,“你不要乱动,太医一会就到,不会有事的。”“皇上,”初初摇头,“让邱太医来,臣妾不要别人,让邱太医来……”“好。”邱太医一直为她诊疗,燕赜理解她此刻如孤鸟般依赖熟悉之人的心情,吩咐下面,“唤邱先仁。”初初遂放下心,沉沉地闭上眼睫。这一夜无眠的人不少。蜡烛已燃了一半,盛装的美人依然没有退去簪环,刚才有没有人看到我?她有些担忧,回想当时情景,大家都惊慌害怕挤挤推推的,又那么黑,应当没人看见。松一口气之余,转而又为刺客没有杀死初初惋惜起来,若是被擒的是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定然会的,定然会的!皇上处事公道,一向不会厚此薄彼,大家都是他的嫔妃,况那贱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宝林,一个罪臣之女,一个小小的宝林!虽然这么想,美人的双拳还是攥紧,美目中透出不甘和不服。“盛宝林受了伤,皇上去甘露殿了。”玉珠打发走来报信的小侍,进屋轻轻向贵妃耳边道。“呵,”方氏不语,看了跳动的烛光一会,吩咐道,“命银珠备上最好的创药,即刻着人送去甘露殿。”想一想起身,“罢了,本宫亲自送去。”玉珠惊,“娘娘,夜已深了……”入宫这么多年,从未见自家娘娘对哪个后宫姬妾这般费心过。“照我说的做,”方贵妃起身,“为本宫宽衣。”暗香(新)第二天朝堂上争执激烈。兵部尚书谢苍坚决要求立刻监管大理王子忽蚩在京住所,并锁拿其所有随从,即刻审讯,追拿阿乌海。有御史出列,“皇上,禁卫军副都统沈骥追缉刺客不力,致其逃窜,臣请问其责,予以惩罚。”刑部是邵秉烈的人,却力主通盘考虑与大理国的关系,不要将行刺事件扩大处理,至少先抓到阿乌海、确定其幕后主谋再说。谢苍十分强硬,“我泱泱大周,先帝和陛下念大理旧日之举对彼礼遇有加,他们却在宫宴上公然行刺,”面向皇帝,“臣以为,不论其幕后是谁,有什么阴谋,都应当对大理进行严惩,王子忽蚩是本次使团代表,理应对此负责。不惩不以扬我大国之威。”散朝后,皇帝闭目沉思,谢苍虽忠,行事军人的思维却过重,倒是邵秉烈与刑部的建议与自己想的更契合些,他微微皱眉,朝中还是少得力之人啊!和梨子过来轻声道,“沈都统求见。”“让他进来。”燕赜睁开眼。沈骥大踏步进来,先单膝跪地请罪,“臣无能,失手伤了宝林。”“情急之中,怪不得你,”燕赜摆摆手,又道,“不过你那一剑几乎将她肩膀穿透了,着实让朕的美人吃了不少苦头哇。”沈骥听他责怪之意不重,起身笑道,“皇上多慰藉美人就是了。”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这是臣家中秘药,治疗刀剑伤最好。”“嗯,”燕赜自命和梨子收下,“给邱先仁,看看合不合用。”和梨子自应下退去。两个人回到正题。“查的怎么样了?”皇帝问。原昨夜沈骥并未完全跟丢阿乌海,而是一路追他到了崇仁坊才不见。那崇仁坊乃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坊区,阿乌海消失的地方,周围恰是本朝几位重臣的宅邸,沈骥不敢轻忽,一直守到有武侯(类似于巡警)经过,命他们暗守住四周才回宫急报。“没有再出来。”就是说,阿乌海的藏身之处、起码是临时落脚点就在那一带。说到这里,沈骥有些犹豫,“上午粗略盘查,似乎……有可能在徐国公府内。”燕赜眉毛轻皱,“你没有弄错?”徐国公杨粟,当朝天字第一号遗老、功臣,弘德帝生母已故谢太后心腹,与皇家渊源颇深。“还不能完全确定。”沈骥如实回答,“但,陛下最好提前准备……”“你不用说了。”燕赜手指轻叩桌面,“这件事,朕交给京兆尹和神机营去查,你还是回来朕身边呆着。”“是!”当晚留沈骥晚膳。两个人饮酒比剑,燕赜让沈骥将与阿乌海过招的情景说出来,赞,“你不愧去了东北历练了几年,很好!”沈骥笑,“上午不是有御史参我办事不力,给皇上丢脸啦。”燕赜眼里闪过狡黠,“朕做皇帝第一次被刺,你做这统领第一次被参,咱们俩平了。夫子们总要找找茬,这一次,你做的很好。”沈骥离去已是辰时过半(八点左右),方才比剑助兴,燕赜多饮了几杯,在榻上眯了一会,听见和梨子蹑手蹑脚的上前,“什么事?”“皇上,今晚……”皇帝时常也会夜晚独处,今晚是不是不叫人了?燕赜缓缓坐起,“去甘露殿看看。”方贵妃昨夜亲自探视,今天从早起各宫的妃嫔大多亦来到甘露殿探望,太后也专门遣了余音和穗穗送来药物补品,一时间,本来冷清如半个冷宫的甘露殿成了后宫最热闹的地方。一整天的周旋,加上伤口疼痛,初初当晚早早歇下。正睡的沉时,宫人们将灯燃亮,到她耳边轻轻道,“宝林,快醒醒,皇上快到了。”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宫人们齐齐低声呼万岁,须臾,皇帝转过屏风,来到近前。宫人们正为初初更衣,披上藕色晨纱,小卧室里本有一张拔步床,初初受了伤,嫌床上帷幔帐纱的气闷,便索性宿在这起居厅堂的榻上,是以弘德帝一转过屏风,便看见一个睡意朦胧的美人由宫人们扶着坐起,小衣外面披着半阙薄衫。“皇上,”睡前服了安神茶,本想一夜好眠的,突然被唤醒,本能的有些迟缓。美人儿呆呆的样子,显示出比平日多一倍可爱,燕赜坐到榻上,侍女们上来为他褪去靴子,燕赜捏捏她的下巴,“这么早就睡了?”初初渐清醒了,敛去呆意,垂首道,“臣妾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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