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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叹息道:“问题是,我不能低这个头,请这个罪。”女医挚道:“为何?”芈月长叹一声道:“是大王失口说错了话。”女医挚诧异道:“大王怎么会说错话呢?”芈月无奈地道:“是啊,大王怎么会说错话呢,他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如果不对也要变成对。所以,我只能避开他,让他淡忘,免得让他看到我,会让那句错的话变成对的事。”女医挚摇头道:“我不明白。”芈月道:“现在的困局是,我不能做任何事,甚至不能去澄清。越澄清就越显得我着急,越澄清就会越让他恼羞成怒。女医挚道:“那怎么办呢?”芈月道:“所以,唯有用时间让他把这件事淡忘了。”女医挚急了,道:“那怎么行,要知道疏而生远。这宫中人人唯恐大王记不得她们,您倒要让大王忘记了您。更何况,被君王淡忘的人,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唐夫人,还有樊少使,在这宫里活得都没有人感觉到她们的存在了……”芈月道:“医挚,有些事,我们只能等。”女医挚茫然地:“等……”天气渐渐炎热了,夜晚的蝉声叫个不停。芈月为摇篮中的婴儿打着扇子,薜荔也在挥汗如雨地为她打着扇子,叹道:“这宫中之人,真是势利无情。见大王不宠幸季芈了,就一个个敢怠慢起来,整个六月里连冰都不供了。”芈月亦道:“今年的夏天也热得格外奇怪,天时不正必误农时,农时若误而又将会有战争。”薜荔道:“哎呀,季芈,这远到天边的事儿,可同您没关系。倒要看看如今这局面如何破?”芈月道:“别说了,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就盼着我儿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罢了。”不想睡到半夜,婴儿的啼声闹得不停,小宫女忙来报知:“季芈,季芈,不好了。”漆黑的房间,灯亮起来,女萝披着衣服从下首席子上爬起来,点了灯,上前扶起芈月。芈月惊问道:“怎么回事?”女萝去打开门,小宫女进来跪在地上道:“季芈不好了,小公子忽然又吐又泻,浑身发热。”芈月大惊,披衣起来道:“快带我去看看。”她带着女萝和小宫女匆匆走过长廊,走进婴儿房,见乳母正抱着婴儿满头大汗地哄着。芈月道:“把孩子抱给我。”婴儿在芈月的怀中,哭得声音都嘶哑了,芈月心疼地抱着婴儿道:“稷,稷,你怎么样,你难受吗,娘应该怎么办啊!”女萝道:“季芈,得赶紧去请太医。”芈月道:“好,你赶紧去请医挚过来。”女萝刚要出去,芈月却忽然道:“等一下。”女萝停住,芈月犹豫了一下,又道:“叫缪辛,去禀报大王,说子稷得了急症。”女萝喜而泣道:“是,季芈,您终于想通了。”芈月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婴儿。这一夜,秦王驷正于椒房殿王后之处安歇,却被半夜惊醒,坐起身来道:“何事?”缪监站在屏风外恭敬地道:“芈八子差人来报,公子稷忽然得了急症,请大王示下。”秦王驷坐起披衣道:“子稷?寡人这就过去。”芈姝夜半惊醒,听到此事,不悦地道:“大王,不过是小儿之症,差太医过去就行了。大王又不是御医,去了又能有何用。”秦王驷沉着脸推开她走出屏风外,叫道:“来人。”缪监和缪辛上来为秦王驷穿衣,秦王驷边系带子边匆匆而去。芈姝恨恨地捶了一下枕头,玳瑁见秦王驷去了,忙进来道:“王后可否受惊?”芈姝怒声道:“你是死人吗,这点小事也让他们惊动大王?”玳瑁为难地道:“若是别人,老奴挡下也就是了。可季芈上次出了那件事,这次老奴就更不能挡了。再说,还有缪监那个老狐狸在,老奴实在挡不住啊。”芈姝道:“一个小儿急症,就能把大王从王后的床上叫走?宫中这么多妃嫔有孩子,将来都有样学样,以后还了得?”玳瑁道:“王后,要不然您也更衣过去看看吧。”芈姝道:“你昏了头了,她半夜扰了我,叫走大王,还要我去看她?她也配?”玳瑁道:“王后,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您有母后懿范啊,而且还可以看看她是真否的有事,若是拿着孩子来争宠,正可以就此揭穿她。”芈姝来了兴趣,掀被就要起来道:“来人,给我更衣。”玳瑁连忙捧了衣服上前道:“再有,她上次生育时的事大王虽然没有追究,可心里毕竟有芥蒂,王后这一去,也把大王心里那点芥蒂给掩过去了。”芈姝没有伸手去穿衣,玳瑁愣了一下,道:“王后。”芈姝气愤地将衣服丢在地下踩了几脚:“不去,不去,我不去,什么抓她的错?她这人哪有错等着给我们去抓,你分明就是哄我过去给她讨好,滚出去。”玳瑁想说什么,看着芈姝怒气冲冲地样子,只得咽下话,收起衣服退出去。秦王驷匆匆而入常宁殿西殿,问道:“子稷呢,怎么样了?”芈月抱着婴儿神情凄惶,看上去楚楚可怜,听到声音像是不能置信地抬头,看到秦王驷后两行眼泪落了下来:“大王,您、您真的来了?”秦王驷心生怜惜:“你怎么搞的,不是说病好了吗,怎么比病中还憔悴?”芈月将婴儿递过去道:“大王,您看看稷,看看稷……他这是怎么了?”秦王驷接过婴儿,婴儿啼哭不止。芈月惊惶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吐又泻……”秦王驷摸了摸婴儿的额头,又按了按肚子,还看了看眼睑和舌头,安慰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症候,不是中暑就是着凉。”芈月诧异:“大王,您也懂医?”秦王驷笑道:“行军作战,什么情况都会遇到,一点起码的医道要懂。况且,寡人也有过这么多的孩子,一些小儿常见症状也是遇上过的。”芈月道:“大王您真是什么都懂。妾身、妾身一看到子稷生病,就方寸俱乱……”秦王驷道:“你们女人自然是不明白这些事情。”芈月仰慕信赖地看着秦王驷:“有大王在,妾身就放心了。”此时女医挚也匆匆赶来秦王驷把婴儿交给她道:“快来看看子稷怎么样了。”女医挚也象秦王驷一样察看以后又诊了脉,道:“小公子是中暑了。”秦王驷有些诧异:“中暑?”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冰鉴,问道:“难道子稷这里没有送冰吗?”芈月隐忍地道:“大王,都是妾身的错,就不必再问其他了。”秦王驷嗯了一声,看着芈月没有趁机告状,有些意外。缪监站在门外听到了,轻声走到院中吩咐道:“快去取冰来,大王今夜看来要在此处歇息。”小内侍道:“是。”新加的冰放入了冰鉴中,散发着凉气。秦王驷和芈月坐在摇篮前,看护婴儿。见芈月额头都是汗,递给手帕,芈月接过,眼神复杂地看秦王驷一眼道:“多谢大王。”秦王驷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你总是太倔强。”芈月道:“妾身向来都是不聪明的。”秦王驷轻叹一声道:“你啊!”芈月道:“妾身虽是弱质女流,却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脾气,这也是父母所生的脾气,无可奈何。妾身知道这样的脾气,注定是不讨人喜欢,要撞得头破血流……”见芈月哽咽,秦王驷不禁伸出手去为她拭泪道:“傻丫头。”芈月哭着扑倒在秦王驷的怀中:“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想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迈出这一步来。我才不在乎什么名份,我只是在乎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只是太委屈了……”秦王驷轻抚着芈月的头发道:“寡人知道,我知道……”芈月伏在秦王驷怀中低声哭泣。婴儿的哭声忽然响起,打断两人的抒情,芈月哭声停住,两人彼此对望,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芈月抱起婴儿轻声哄劝着,秦王驷将她拥入怀中,一家三口格外温馨。清晨,秦王驷走了,但见外头掖庭令派人,将甜瓜冰块等物流水般地送上来。薜荔带着得意和不屑,道:“哼,看季芈重获宠爱,这些势利之人就见风使舵,上来奉承了。”芈月神情淡漠,轻摇扇子:“薜荔,你要记住,得意时休燥,失意时休怨。”女萝见芈月神情不悦,挥手令众人退出,轻声问:“季芈已经重获大王宠爱,为什么还是不高兴?”芈月有些自厌地:“我为什么要高兴?为求这一份男人的宠爱,去算计、去扭曲心志、去委曲求全,连子稷的病也要成为手段,我的面目有多可憎、多可怜?”女萝劝道:“季芈,这满宫里谁不是这样,要说手段算计,您能有多少手段算计。再说从前……”芈月冷笑道:“从前?从前我可以安慰自己,说那是为了救小冉,是为了生存,可我现在……”女萝劝道:“季芈,莫说是宫中,天底下的女人,难道不都要讨好夫君吗,不是为了母族,就是为了地位,或者是为了儿女,或者是为了情爱。男人只有一个,女人却有很多,不争不抢,难道还坐等天下掉下来,或者神灵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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