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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仪忙伏了首:“舅父已然仙游,不敢妄称名号。”
李德立点点头道:“即是如此,姑娘且等一会儿,容我禀报了我家主人,再做决断。”
蒋仪又吃了一只包子,便觉得胃有些沉,许久不见荤腥的肚子,冒然吃多的肯定要闹肚子疼,她将粥喝了个干净,便见那差婆使人撤了炕桌,又打了盆水来,细细替她擦了脸,又通了头,及至擦干了,因无任何首饰,便将所有青丝绞成一条腕粗的大辫子垂在身后,不一会儿使人又端来一套干净衣服,伏身放在床上走了。
这差婆此时大约是知道了蒋仪不是一般寒家女子,态度越发亲热起来,替她更了衣,揣着手笑道:“姑娘好容貌,看你昨日的光景是受了苦的,不过即是遇着了这位官人,想必苦日子也要过完了。。”
差婆这说边指了指外边,又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今日屋里的,可是咱朝中的御史中丞,专管文武百官的,你有什么冤屈,可要尽早各他呈明,即是遇着了便是缘份,普通人那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蒋仪方才一习话随不多,但凡任何人听起来,都能明白其中缘由了,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正是待嫁时节,却要去庵里替母修福,家中又有继母,想必是继母不能容的缘故。但真实情况又比这复杂不知多少倍,偏蒋仪又不能尽全说出来。
方才李德立遣人出去,想必是去尼庵打听事实与否,今日天已放晴,慧圆师太带着一众尼姑去了何处还不知,尼庵却是真真实实被泥流淹了的,蒋仪只怕慧圆师太躲完泥流回庵里,路上碰见李德立派去的人,那就不好了,她方和所说的一切都会被拆穿,她又得回到庵里去青灯古佛了,甚至比那更坏,说不定命都要没有了。
蒋仪幼时也曾进过几次京城,对京中官职也有些了解,知这御史中丞是个大官,到底有多大却是不甚明白,况且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许多事,继母余氏做的太周密滴水不漏,她如今还只有吃闷亏的份儿,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进京,进了京,到了外家,后事才能徐图,她心里揣着事,脑子里过了许多结果,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等一个结果。
不一会儿,李德立又来了,他仍是施了一礼,轻声道:“我家大人要见你,随我来吧。”
蒋仪随他出了房门,才见这驿站是上下二层,出了房门便是楼栏,栏下一个不大的厅,厅里已被清扫一空,四周站立着许多侍卫,楼梯上也是,楼上过道里亦是三步一个侍卫,地上铺着簇新的毯子,李德立却不下楼,带她往过道里走,过道两边几排客室全道上了锁,最里面便是一间大开门的客室。客室外侧身站着三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蒋仪幼时曾随母入京,见过舅父们的官服,在家亦见过父亲的官父,她见这几人都是绯色绿色官服,便知这大概是些六七品的地方官,他们以然排在前面,李德立便引蒋仪排在最后,而后轻声道:“待他们面见完了,你就进去。”
说完便推门进屋去了。
他并未曾告诉蒋仪进去给说什么,或者里在的人会问什么,蒋仪一时便有些心慌,而前面那三个官员俱是面色紧张,其中年轻些的一个手里还拿着一张便条,不时拿了来默念几句。蒋仪自记事起父亲便是个散官,京中舅父们也有不小的官职,见舅父父亲们在家行走作派都是稳稳当当的,直觉得那样才是当官的样子,因而见她前面这些官人们一副颤颤兢兢的样子,便猜想着里面的人必定是位大官,却究竟不知是谁。
这样站了不知多久,那扇屋子的门微微一动,紧接着便是吱呀一声,内里轻轻走出一位胡子有些白的老年官人,亦是绯色官服,他临出了门深深一揖,凭着那还礼人裥衫的的颜色,蒋仪猜那必是李德立。
为首的那一人推门走了进去,门又轻轻关上了。又是长久的沉默,内间一点声音也无,拿纸条的绿衣官员又将纸条抽出来对了一遍,蒋仪悄悄抬眼,便见他额上冒出许多汗珠来。
这样等了不知多久,方才进去的那个绯衣官员一脸灰败的弯腰走了出来,用目光扫了扫两位同僚,摇头无声叹息着走了。另一位推门进去,便只剩下这绿衣官员了,他的汗越来越多,手里的纸条大约是揉成了团,墨汁沾在手上,手又擦了额头,额头上也沾了一团默,蒋仪心里不由的替他有些可怜,自己的心却也提了起来。原本该准备的说辞,此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能是僵硬的站着。
终于到了这绿衣官员进去,蒋仪以为自己还要等许久,却不料他甫一进去,里面便哐啷啷一阵乱响,没几,又静了下来,不一会儿,额上顶着墨的绿衣官员便灰溜溜的弯腰退出来了。
这下轮到蒋仪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才要推门,就见身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侍卫高声叫到:“报!”
“进来!”仍是李德立的声音,那侍卫推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又退了出来。
这下终于轮到蒋仪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京城
蒋仪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李德立就站在门口,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她便顺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去。
这屋子里亦是铺着软密的地毯,家具上纤尘不染,窗棱支着,外间的风便透了进来,蒋仪扫了一眼窗子,眼见外面是放晴了,阳光照的正好,她向右走了几步,棱花扇门里是一张临窗大炕,此时阳光与风正肆意的挥洒进来,洒在阴霾了许久的脸上,照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炕上坐着一个人,穿的却是常服,蒋仪不敢抬头,连忙伏身跪下道:“小女蒋仪见过中丞大人!”
清风撩拨书页的哗啦声不绝于耳,炕上那人却不出声,蒋仪也不敢抬头,便仍是伏着肩,一动不动。
良久才听炕上的人沉声道:“孟通政是你舅舅?”
蒋仪道:“正是。”
炕上的人似是饮了一口茶,又过了许久,才道:“你母亲名讳中可有个珍字?”
孟珍,正是蒋仪逝去母亲的名讳,听到这两个字,她喉头不由哽咽:“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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