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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花（第1页）

想要反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被郑四丫用一把水果糖哄在炕上的儿子蛋娃，等他长大，再来重复他父辈命运的轮回。

此后，何莲莲便乖了起来，至少明面上不跟郑四丫起冲突了，况且，郑四丫的好东西，还是偏了她们一家，她的儿子蛋娃（张家成）是老两口目前唯一的孙子，受宠程度自不必说，即使后来张卫兵也生了儿子旦旦（张友成），跟张家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而她的闺女小花，可是郑四丫一手拉大的，在郑四丫的心里也是能排到前三的。

郑四丫肚兜里能给张家成掏出一块糖，就能给小花掏一颗花生。

说郑四丫成了张家的老太太老封君也不是夸张，外面有张卫军和张卫星给她挣钱，地里的活交给老头子和张卫兵，农忙时还有两个儿媳妇搭把手，平时做饭也是一个儿媳妇一天，把郑四丫侍候得无比舒坦，每日里就带带孙子，逢着开集市就提个布袋子去赶集，第一站必是邮电局，目标非常明确，问问有没有张卫星来的汇款单或是信。

虽然基本上跑几十回才有一回不落空，也不影响她跑邮局的热情。邮局的工作人员对这个风雨无阻的老婆子无奈之极，每次来都要挤进工作间，将所有的信件统统过一遍，刚开始时她要求工作人员一封一封地给她查，后来她把自己的名字记了个大概，亲自翻查，看到有跟“郑四丫”三个字相似的，都拣出来三番两次让人确认。

这样的程序每个集日都要来一遍，令邮局的三个工作人员烦不胜烦，一看到她进门，接二连三地找借口逃出去，宁愿干些苦活累活儿也不愿陪着她查信，而那个动作不够快的，只好自认倒霉，卯足了劲儿力求在下个集日第一个逃出去。

起初她的行为是被拒绝了的，经过她一哭二闹三咒骂，邮局的工作人员也怯了，只要不搞破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了，毕竟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目标又那么明确，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也干不出什么来。

查完信，便是逛街，偶尔买一些零用，抖抖索索肯定买不多，集还没散的时候，她就踏上了归程——谁让赵家庄子远呢，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路上。赵家庄子人赶集就是这样，走得比别人早，回得比别人晚，在集市上的时间比别人短。

六月里了，集市早进入了淡季，上街的人也寥寥无几，自然这不包括郑四丫，她是出了名的“集集到”，没有伴儿最大的缺陷就是没人陪她说话，并不影响她赶集，自然，没有伴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偶尔捡到东西，没人跟她见者有份地分一杯羹。

这不，她才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一歇脚，喝口水吃了点干粮，一抬眼就现路边的草丛里，躺着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没有外包装也许会难倒识字人，但难不倒郑四丫，“什么东西呀，包裹的这么严实，我今儿个也拾一回黄金。”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看看四周再没什么人，便果断地撕开了包装皮，里面居然是散装的方便面，好像谁把面块故意捏碎，再撒上调料装到小塑料袋里。

“好东西。”方便面可是稀罕物，平时谁有闲钱吃这个啊，郑四丫赶紧捏住袋口塞进了自己的布包里，蒙着头赶路，心里打定了主意，任谁问起，都不分享。

满怀窃喜，郑四丫将这包方便面渣拿回家锁了起来，看见小花眼巴巴地盯着看，想了想又打开袋子抓了些塞到她兜里，“吃吧，别让人瞧见。”

“嗯嗯。”吃独食小花有经验，她捂着圆鼓鼓的衣兜跑去玩了。

“哎哎，回来我给你把头梳一梳，毛愣愣跟个抱窝鸡似的。”可惜小花跑得快，根本没听见她这句话，气得郑四丫骂了几句“死丫头”。谁知不过三个小时，她再见到小花时，小花已经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同时出事的还有她弟弟张家成，不过张家成的状态比小花要轻得多，一勺粪水灌了不到一半，就全吐出来了，而小花，因为耽搁得久了粪水也灌不进去了。

几个孩子原本在一起玩跳房子，小花是后来的，后来的要加入自然是要付出一点诚意的，比如将兜里的好吃的分给大家吃，以往都是这样的。

但这次小花不愿意了，一来方便面这东西还是比较金贵的，养一头猪年底宰了腌起来，省着点儿能吃到下个年底，但方便面一年也吃不上一回。

庄里的孩子也只有宁家弟兄几个吃过一两次，是宁老爷子讨饭时人给的，而其他孩子对方便面的认知，就是看着宁家弟兄嚼吃，手掌心的一小块慢慢地咬碎嚼完咽下，再一点一点地舔手指，观看者的喉头同节奏地咽下一波一波的口水，仿佛正在人家手上舔动的是自己的舌头。那咔吧咔吧的声音简直魔音绕耳，连梦里都听得见。

若是别的什么，小花为了加入游戏群体，分就分了，但方便面，她舍不得。

二来，她奶叮嘱了，别让人瞧见，奶奶的话她哪能不听？这福利下次没有了咋办？故而她只给弟弟嘴里塞了两块，剩下的，统统自己吃了。话说，吃着方便面看着大家玩，还是蛮惬意的，小花有点得意，看在其他孩子眼里，就显得讽刺了，故而当小花叫唤肚子疼时，孩子并没有多紧张，而当她疼得冷汗直流时，也只有郭彩月关注了她几眼，打张家成回去叫大人：“你姐肚子疼，你快去叫你妈来看看。”

张家成快五岁了，跑腿是没问题的，奈何他也吃了两块，这会子头晕乎乎的，走起路来跟爬坡似的，路上遇到他二爸张卫兵，一看他嘴角咕嘟咕嘟往出冒白沫，才现事情不一般。

小花这边，已经疼得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了，郭彩月过去扶她起来，看见她满嘴的白泡沫，吓得大叫，才引起孩子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回家找大人，哭喊声尖锐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