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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也是担心青玄直接一口将他咬进肚子里,那魂魄老实服帖,竟然让薛清萌生了一种陌生感——他竟然也能有这么乖巧的时候,看来猫对魂魄的压制作用,不仅仅是先前所以为的那一点而已。而这个魂魄,薛清自然是认识的,正是左慈。
先前败了左慈,就将他装进了青玉壶中。虽然薛清不曾刻意要青玉壶炼化他肉身,不过这也算是法器反噬,左慈肉身就此毁灭,只剩下了魂魄。幸而他早已修成金仙,要不要肉身也无妨,就算仅剩下魂魄,法术灵力却是一样不缺。
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易地,短短时间就消融了那条蛇三魂六魄。只是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左慈再多生事端,再造杀孽,又有什么意思?总不能是死了也要拉垫背的,报复社会。
如果说他有什么谋算,需要这条蛇的魂魄,却也说不通。这蛇固然是个妖修,然而修行日短,即便是魂魄的力量,又能有多少?连点亮灵柩灯都不足够——世间万物,惟独人的魂魄,力量强大,灵气丰厚,要是有所图谋,该去杀人才对。
不过,或许他真不是图谋这条蛇的魂魄……而是……他在图谋这蛇的躯壳?
也是,他自身没有了肉体,就想用这条蛇的肉身,以图脱困。薛清想明白了此节,也真觉得遗憾,他并没有准备要将左慈关押多么久的一段时间,只是一时忘了;他也没有想要毁灭左慈肉身,只是这青玉壶对左慈这个原主人的反噬而已。
估计先前左慈持着这青玉壶的时候,没有少拿它做伤天害理之事,不然也不会有今日。
可惜了这条蛇,原本还想要让它做个山神,帮忙看顾“董原”留下的几个孤儿。而这个左慈……薛清正想着,又听青玄道:“主人,这蛇已经没了三魂六魄,仅剩躯壳而已了,必然不能按照先前设想,让它照看此间,青玄以为……倒不如换上这左慈吧。”
抬手指了指那棵槐树,青玄道:“这魂魄依附在木鬼上,再加上个禁制,让他做这老嬷庙镇庙之物,一来能照看主人所说之人,二来也妨这槐树日久成精。主人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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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薛清点头道:“也好。再不济,这左慈也是有金仙修为,护卫一方并不在话下。就如此吧。”
此外,毕竟是要帮忙照看董原收养的几个孤儿,其中就有董奉,想必左慈是很情愿的。他自己愿意,自然就会积极主动,也算是全了他一片心意。
将左慈元神打入槐树之中,又加上禁制,周边的阵法,薛清就嘱咐了青玄去布置。初学阵法,青玄有几分手忙脚乱。不过毕竟也有几千年的修行,一时忙乱,随后渐入佳境,也似模似样的。薛清忽地记起,似乎上清也有几个弟子,颇擅阵法,却不知如今在哪里了。
那些弟子大多出师离去了吧,记得就算是亲传的大弟子,也在金鳌岛外自立洞府。只是骤然想起来,还真有几分怀念。登时看着手捏法诀,正在布阵的青玄,也多了几分喟叹。
大约上清对待弟子们,就如同父母之于儿女,一时期冀他们长大成人,成材立业,一时又不舍得这些孩子纷纷学成离去。这种心情,还真是分毫没有超然物外的澹泊之意。
而薛清自己,感叹之余,也有几分畏惧这种心情了。凭空又多背负了许多包袱,要知道感情才是最为沉重的负担。却不知道,兄长们又是如何对待各自的徒弟呢……
正默默想着,当年所见,大师兄与他唯一的一个亲传弟子玄都日常都是面面相对,未免也有几分无趣,耳边却听青玄道:“阵法布置好了,主人瞧瞧,哪里还有不足之处?”
薛清侧头瞥了一眼,道:“并无大碍了,只等他有朝一日,道行超出玄仙境界,自行脱出阵法,或是等阵法磨损,他逃逸出来了。这就与你我全然无关了,不必再提。”
青玄应了一声,又道:“可要把前情去脉和这人仔细分说?也免得他焦躁不羁,就算挣脱不开,也惊扰四方。”
看那左慈,虽然是被禁锢在槐树之上,却也并没有什么狂暴的样子,青玄所说的“焦躁不羁”言之太过。可正是因为他这种表现,才看得出这人十分隐忍。到了这样的境地,还能安生老实,努力修行,以图日后,等他真的脱困,就是一场大爆发。
所以青玄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就算现在告诉他,山脚下有个婴儿,是华佗转世,将他封印于此,就是为了那孩子,空口无凭,薛清也不想去多费手脚,取信于人。
抬了抬手臂,顺手收起那条只剩下一魂三魄的蛇,将它再放回青玉壶之中,兴许日后还有一线转机。薛清收起青玉壶,道:“你既想到了,就去和他说好了。我去旁边观星。”
夜空澄净,犹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甜腥味道,想必之前血潭倾覆,那一场雨也曾经沾染到这里,或者是被风吹来了那雨的气息。薛清又想起之前董原所说的,百二十年前曾经有个修道士在此杀了一只大妖怪的事情,二师兄还真是辛苦。
除掉了山中修为有成的妖物,一来免得它们找到了藏在山中的灵柩灯,坏了这些布置,二来也免得灵柩灯以它们的灵气法力作为膏油,就不会担心这灯杀灭山下的人类。这些考量事后思虑,薛清也能弄明白,可当即布局,却真没法想得那么周全。
纵使都是盘古元神所化,一而为三,亲兄弟之间还真是差异巨大。大师兄那样冷清,二师兄又那么深沉,大概只有自己——不,或者更应该说,就连最初的上清也是那么——接近凡俗,所以才多有挂碍。偏生自己却没有学来凡人的谋算之智,这才沦落至此吧。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也学会了谋算,学得精明深沉,那就是另一个玉微了。所以也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在意——所以最终才发现,其实最具大智慧的,是大哥啊……薛清忍不住笑了一下,曾经他一直认为,大哥的修行是逐渐丧失了自身,现在想来,却真小瞧了他。
修道到了现在这般的境界,也说得上是终究得窥大道究竟。实则各家功法,到了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有些走了远路,有些自以为是捷径,其实都相差不远。
以前再如何瞧不入眼,薛清现在倒是很敬服大师兄太清圣人。再想起和二师兄的交锋,乃至和道祖,和太一之间的过往,或许也能从中有所感悟了。
这么想着,薛清茫茫然似有所悟,几乎有一瞬间,他有种元神出窍的感觉——这在他身上可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本体就是元神化形而已,又怎么还会元神出窍?
或许是有所进益了吧……先前上清也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可供参考的前例。
重又张开眼睛,天边已经微明,露出了一丝浅白。将要天亮了,薛清侧头看去,青玄坐在那棵槐树下,似乎在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他轻轻笑了一声,青玄就立即睁开眼睛,警醒起来,笑道:“主人昨晚忽然就入定了,不料又这样快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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