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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东很快就明白过来,徐璐的意思是要他大担地下手,不必顾忌。秦家如今虽说抖了起来,实则也就是黑夜里的烟花,灿烂过后,就只能迅速湮灭于黑夜之中。
但刘向东依然有顾忌,又说:“夫人高瞻远瞩,看得宽,想得远,下官佩服。只是还得请夫人三思,虽说烈火烹油,迟早也有燃烧殆尽之时。但此时此刻,这把火也才刚烧起来,想要熄灭,也得等一段时日。若此时就强行断火,恐会烧着自己。”
刘向东仍是觉得,现在就与秦家耙上,不是明智的事。虽说凌峰势大,但秦婉妃这个宠妃的力量,威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只要在圣上跟前嘴巴稍微一歪,枕头风的威力一般臣子也是消受不起的。
徐璐微微一笑,“秦家这把火要烧就烧呗,可他们都已烧到我家大姐头上,想要我大姐忍气吞生,刘大人觉得可能么?”
刘向东苦笑,拱手问道:“那依夫人之见?”
徐璐正色道:“简单,刘大人只需按律办事即可。”
得罪的人事儿让他干了,这还叫简单?刘向东头皮都麻了起来,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夫人,这,这不大好吧?”
知道他的顾忌,徐璐微笑着安慰他,“刘大人只是秉公办事而已,冲撞位尊者,本就该律法处置。就算是秦婉妃,也挑不出错处的。”
你说的倒是轻省,反正又不是你出面,得罪人的活儿都让我给包了,人家恨的也是我,与你倒是不相干,你倒是赚了便宜,又赚了名声。刘向东在心里腹诽,心头发苦,但也知道,既然已下决心投靠凌峰,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或许,这就是凌峰考验他的忠心也说不定。
于是刘向东就铿锵道,“夫人说得是,下官明白。下官这便秉公处置。”
于是,刘向东虎虎生威地迈着八字步,来到公堂上,惊木一敲,对双方人马说:“这位夫人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秦夫人是朝钦封的五品诰命宜人,双方皆有诰命。我朝律令,品秩差二三等矣,相逢即打马回避,不得懈怠。秦夫人,你区区五品诰命,与官夫人相差四级,即见尊者,为何不回避,反而故意冲撞?你可知罪?”
秦夫人愣了愣,说:“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向东再一次敲了惊木,大声喝道:“大胆,公堂之下胆敢咆哮本官。该当何罪?”
秦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说:“刘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人怎可能是三品诰命呢?”
秦夫人的小姑子,秦婉妃的妹子秦氏也开口说,“什么时候咱们泉州城的诰命夫人满大街都是了。”
后头的徐囊听得满头黑线,确实,像凌芸这般年轻的诰命夫人,尤其还是少见的三品,确实是少见的。本地同品阶的诰命,有霍文泰的母亲和妻子,却也年纪一大把了,最年轻的林骏夫人,也是三十多岁了。像凌芸这等年轻的三品诰命淑人,确实不常见,难怪秦家姑嫂不肯相信了。
凌芸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诰命赦令,秦夫人当场傻住,她实在没有想到,她靠着小姑子抖起来的威风,第一次显摆就铁到大铁板。
人家堂堂三品诰命,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品阶,真要以冲撞定她的罪名,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权贵就是小姑子的公公淮安伯府的秦夫人,这时候也恐惶起来,赶紧说:“这个……不知者无罪,还请夫人瞧在婉妃娘娘的份上,饶恕则个。”
秦氏却冷笑一声:“三品淑人就很了不起了?再是尊贵,能尊贵过我姐姐婉妃娘娘?”她眼珠子一转,又昂起头来,“就连福建督抚凌峰都要对我下跪呢,她又算得什么。”
徐璐在后头再一次抚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凌峰堂堂一省督抚,又是侯府世子身份,真真正正的世家贵胄,岂会给你磕头?想来就是那日凌峰所说的,让秦忠良那老王八给扯了虎皮拉大旗的那一次了。
还有,这人以为婉妃娘娘似乎就是秦家的终极护身符了,能够永垂不朽,秦家就能一辈子屹立不倒。这秦氏哪来这么强的自信?
凌芸微笑着说:“我自然尊贵不过婉妃娘娘,不过,我只需尊贵过你二人便成了。”她刚开始并未道出身份,这刘向东去了一趟后堂,就把她的身份给道了出来,显然应该是让“有心人”给提点过了,于是也发火了,对刘向东说:“刘大人,按我朝律令,位尊者,被低品秩者冲撞,该如何处置呀?”
刘向东毫不犹豫地说,“按律当杖责二十。”
凌芸又不好怀意地看了秦氏一眼,“那么,让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冲撞,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杖责四十。”
秦氏尖叫起来,“我姐姐是帝王宠妃,婉妃娘娘。我公公是淮安伯府,你敢处罚我?信不信我让人掀了你的乌沙帽。”
刘向东陡然拍了惊木,断然怒喝:“大胆刁民,你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居然哮咆公堂,口出狂言。我刘某知府一位,乃朝廷命定。你区区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起朝廷任命?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的?就算尊贵如宫里的婉妃娘娘,也断然不敢妄自干政。”
秦氏原来就要说是婉妃娘娘给她胆子的,可听刘向东这么一说,倒不敢再这么说,但她这阵子被人奉承惯了,连堂堂布政使,左右布政使,参议官,都指挥使,还有其他伯府夫人奶奶,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这让秦氏生出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心态来,她昨日还被布政使母亲霍老夫人邀去霍家作客,并高坐首位,便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于是,秦氏冷笑一声说:“刘向东,你好大胆子。明知我姐姐是婉妃娘娘,还敢对我呼来喝去,你死定了。我现在就修书与我姐姐,让她在皇帝姐夫跟前告上一状,让皇帝姐夫摘了你的乌纱帽,把你打入大狱,灭你九族。”
徐璐再一次摇头,实在不敢相信,这秦氏的自信心为何如此暴棚。还皇帝姐夫都叫了出来。
刘向东气得浑身颤抖,连连吼道:“无知,狂妄。秦氏冲撞贵人,咆哮公堂,侮骂朝廷命官,口出狂言,嚣张跋扈,罪无可恕。来人呀,理应杖责四十。不过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刑罚减半,只杖责二十。立即行刑。”刘向东毫不犹豫地抛出令箭。
左右两边衙设立马上前,抬来板凳,把秦氏绑于凳上,扬起板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秦氏又惊又怒,气得大骂不休,不过很快,板子打在屁股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来不及骂人了,只能哭天喊娘地惨叫着。
秦夫人见小姑子被打,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对刘向东说,“刘大人,婉妃娘娘是何等尊贵人物,今日你打了她妹子,可曾想过婉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