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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勤寻思着,既然殷尚一心一意挣钱,没再干出惹民愤的事,相信他性子改了不少,要是他财大气粗肯出个几百两,建水渠的事便差不多了。
来门口迎接仲勤的不是殷尚,而是殷尚他爹,他爹这几年来也越来越欣赏仲勤这个韦家村的族长了。殷家当年是整个青泽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不仅县官们与他来往密切,就连知府都十分敬重殷家人呢。殷尚他爹觉得,家里落魄了不仅仅是殷尚个人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殷家为富不仁,没有为自家积福所致。
殷尚他爹十分佩服仲勤做事有胆量,肯实干肯吃苦肯吃亏,为老百姓办事从不心疼银子,所以他亲自出门来迎接仲勤。仲勤还颇惊讶,他真没想到还有这待遇。
不过,殷尚并不在家,他爹说他去了京城,据说是做成了几笔军粮买卖,但没拿到现银,便亲自去京城要债去了。因为殷尚不是头一回和对方做买卖,人家还是朝廷要员,钱应该能拿到手的,听殷尚他爹口气,并不是很担心这件事。
仲勤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来意,殷尚他老爹立马去找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当年虽受殷尚影响损失十几万两家产,但如今仍有几万两家产的。他爹一出马,殷尚他哥当场允诺愿意建水渠为家人积福,给了他爹一千两银子。
仲勤没想到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此一趟,竟然多筹到一千两银子。仲勤承诺,到时候水渠上会刻功德榜,殷家绝对占头一名。殷尚他爹却摇头笑了,说不在意这个,只要为百姓做了事,老天爷都看在眼里的,刻不刻在功德榜上不重要。
接下来仲勤忙着带领杨柳镇的人去建水渠,每日早出晚归的。作坊有大贵盯着,只要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大贵都能做主。而且近一年来仲勤也培养出几位能干的青年,不仅肯吃苦还挺会跑买卖,也学会了与客商打交道,仲勤把作坊交给大哥和那几位青年,他挺放心的。
田地里的事他更不用操心了,早在去年就形成了固定的队伍与模式,仲勤成了实实在在的地主,今年打算再置办一些田地,这些也都与卖家商量差不多了。
一日,金恬见仲勤比往日回家要早些,便拉着他说要远门走走的事。仲勤一手抱俏妞一手抱康儿,说:“我就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所以这些日子忙着建水渠的事,待一个月后,水渠基底打好了,有其他几位东家带领着大家干就成,我就可以得空带着你和俏妞出远门了。”
“那还差不多。”金恬满意地笑了。
就在这时,金香从杂货铺回家来了。她一进门便忧心忡忡地说:“仲勤、恬娘,下午有镇上的人到我铺子里买东西,说见到殷尚失魂落魄地回家了,听说与他合伙做买卖的那位朝廷要员被杀了,家眷充奴、家产被抄,殷尚怕去了京城自己会被连带入狱,根本不敢去!仲勤,你不是说他爹给了你一千两银子建水渠么,现在殷尚又被打回原形了,家里一穷二白,他们会不会想要回那一千两银子?”
“殷老爷积福心切,且十分诚心,应该不会要那一千两子的,就不知殷尚会不会来要。”仲勤听到殷尚遇到这等祸事,不但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心里挺难过。虽然当初殷尚侮辱过他、瞧不起他,与他针锋相对过,但这两年多来人家可是实实在在做买卖,没做坏事,更没有为难过他。
金恬感慨道:“朝廷发生一点小事,与其相关的老百姓就得跟着倒大霉。殷尚以前把福都享尽了,所以接下来都是霉运,人的一生或许真是平衡的。他已经把大部分田产都卖给咱家了,若这次亏得一穷二白,只剩下那二十几亩田地,他爹肯定又要气个半死。他这辈子估计真的再也翻不了身,只能靠他哥过日子了。”
金香叹气,“以前我挺讨厌殷尚,现在倒是挺同情他家的。听说赵都督被封侯了,他带着训练几年的水军去了江浙一带,不知是不是要打战,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封了侯还要亲自带兵打战的。不是说那位被害的朝廷重臣与赵都督一直是对立的么,赵都督人在远处都混得有出息能封侯,看来赵都督实在厉害,朝廷里怕是没人敢与他作对了。”
金恬笑了笑,“掌握兵权的人自然得圣上看重,就是不知最近圣上会不会来个杯酒释兵权?”
金香和仲勤都没听明白金恬说的啥意思,他们听不懂什么杯酒啊释兵权的。
金恬隐隐担忧,道:“大家不都说菊儿有福气么,现已是赵都督的妾,要跟随着赵都督一起去江浙,她的两位哥哥也都当上不小的官了。这都是眼前的福气,往后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像赵都督这般都圣上都忌惮的人,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金恬见金香和仲勤迷迷糊糊的没太听懂,金恬便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觉得菊儿好福气,可冷暖自知,她过得好不好谁又知道呢。即便眼前过得好,往后也难说。”
金香却道:“赵都督都封侯了,往后只会有享不尽的福,菊儿这一辈子算是跟对人了,妹妹可不要多想。听说芝儿也混得不错,嫁给了一位客商,然后跟着那位客商去扬州老家了,前些日子她还差人来娘家报喜,说是生了个儿子。”
金恬感慨地叹了叹,道:“当初我和她们俩也算是姐妹一场,我是真心希望她们过得好,而且一直好下去。咱不说这事了,还是盼着殷尚没赔个底朝天,不至于来要那一千两银子,那银子都花了大半了。若只是来要个一两百的或是三五百,咱还是能拿得出的,多要可没有,给学堂和幼儿园备的钱绝不能动。”
仲勤默默点头,没说话。吃过晚饭后,仲勤突然得了一个主意,与金恬商量着一番,金恬也点头同意了。
次日,仲勤带着二百两银子来找殷尚,殷尚脸色惨白,眼神黯淡,但见仲勤来了,他立马强打起精神,说:“咋了,你来看我笑话?”
仲勤苦笑,摇了摇头,“我怕你现有难处,所以带二百两银子给你救救急。你若还有干劲,想不想与我的作坊合作,你只需与商贾打交道就成,把销路拓广。”
殷尚仰头大笑,“没想到当初的泥腿子如今出口成章,每一句都离不开生意啊,我服输,我服输!”
“我可没与你较量过,何谈输赢?”仲勤觉得他是受刺激了,所以说话语气很是柔和。
殷尚拍拍仲勤的肩膀,“你无需可怜我,我也不要你的救急银子。何况二百两对我来说是大笔银子,在你眼里竟然是救急的,你真是财大气粗啊。我已经答应我哥了,从他手里接过六十亩田产,安贫乐道地过小地主的安稳日子吧。至于报仇,或是较量,我都不再想了。我认栽!”
这时殷尚他爹也出来了,说殷尚已经认命了,幸好他哥愿意出手帮他,还说那一千两银子是殷尚他哥给的,也给得起,叫仲勤不必放在心上。
仲勤寻思着也是,殷尚他哥见弟弟服输认栽,便拿田产把弟弟稳住,只要弟弟不再出去惹事招祸,当哥哥的也心安了。估计他哥哥没少拜菩萨,希望弟弟不要给他招祸。
仲勤带着二百两银子回来了,金恬听说后,不禁笑道:“他殷尚肯认栽服输,愿在家里当个闲适的小地主,还真是挺难得的,但愿他说的是心里话。咱也不必管他的事了,咱收的是他哥哥的钱,建的水渠是福至百姓且利及后代,他有田产也能受益,咱没必要心虚。”
*
一个月后,仲勤与金恬带着俏妞坐上马车要出发了。家里人和村里一些人过来送他们,其实很多人都想跟着一起去,只不过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挪不开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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