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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过去的学生。”杨馆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以前在县里的中学当校长,这孩子极其聪颖,学习成绩很不错,就是爸爸死得早,妈妈又摊上一身的病,为了治病跟赵大借了不少的债,还不起,最后……最后竟给赵大当了情人,拿身子抵债。据说受了不少的屈辱,渐渐变得一身邪气,把她妈妈活活给气死了。”
郭小芬听得一阵凄怆。
“不过这孩子也很神奇,不知私下里用了多大的功夫,高考的时候居然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前不久实习期,就到县公安局做了见习警察。据说她好几次想找赵大和他儿子——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赵二——的麻烦,都没得手呢。”
“赵二是赵大的儿子?咋听着这外号像是赵大的弟弟?”郭小芬扬起了眉头。
杨馆长笑道:“是这么回事,赵二是县里有名的流氓,借着他爸爸财大势大,作恶多端,但是为人有点‘二’,加上酒色掏虚了身子,看上去竟和他爸爸差不多年纪似的,所以大家都叫他赵二,他对这个外号可恨得要死呢!”
郭小芬笑了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两个人又一起走了一段路,在公交车站,杨馆长非要陪郭小芬等车,郭小芬看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杨馆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啊,您看咱俩挺投缘的,有什么话不要藏在肚子里好不好?”
杨馆长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说:“小郭,你真的是记者?跑法制口的?”
郭小芬点了点头。
“你们那个报纸,影响力大不大?高级领导能看到不?”
郭小芬说:“我们报纸的发行量蛮大的,影响力也不小,很多政法部门的领导干部都会看呢。”
杨馆长似乎下了决心,刚刚说了一句“不瞒你说”——忽然指着夜幕中两个由远渐近的圆形光斑说:“哎呀,你的车来了,赶紧回旅馆吧,太晚了,改天我再打你的手机,把你请到我家里来,细细地跟你说。”等那辆小公共汽车停了,不容分说地将郭小芬推了上去。
坐在边座上,看着杨馆长微笑的面庞随着车子的开动慢慢远去,郭小芬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听她讲完“不瞒你说”后面的话……
回到旅馆,已经9点半了,郭小芬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敲开了楚天瑛和马海伟的房门。俩人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安排,见郭小芬来了,给她冲了碗泡面,让她一边吃一边聊。郭小芬把去图书馆这一趟行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马海伟听完一拍大腿道:“事情很明白了,三年前,瞿朗他爸翟运被人陷害,逃到渔阳县,投宿赵大的窑厂时被害,尸体被焚化做成乌盆。赵大拿翟运的钱开了建筑公司发了大财,把乌盆搁在花房的床底下,然后我睡在床上时,翟运的冤魂找到我,让我帮他申冤报仇——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现实版的《乌盆记》的故事嘛!”
“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郭小芬说,“翟运死在赵大一伙儿人手中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那个给翟朗写信的神秘人是谁?床下那只乌盆真的是装有翟运骨灰的那一只吗?而且我始终不相信什么乌盆里的冤魂找人申诉的故事,顶多是你喝多了衡水老白干,又恰巧听了收音机里的京剧做噩梦罢了!”
“难道花房床底下那只乌盆真的只是巧合?”马海伟有点着急,“你去摔一万只瓦盆,看看里面会不会有一个里面有牙齿的!”
郭小芬不高兴地说:“这是商量案子,你急什么?”
“不是我急,你们咋老是不相信我呢?”马海伟瞪着眼睛说。
“老马,没有人不相信你。”楚天瑛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案子很复杂、很诡异,也很无头绪。你也是当警察的,就现在咱们收集到的这些线索,上个悬疑杂志还差不多,不要说办案了,连立案都还差得远呢!”
郭小芬说:“是啊,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尤其需要冷静,掰着指头算一下,有下面几件事情是我们搞不清的:第一,翟运到底是怎么遇害的?第二,向翟朗告密的人是谁?他在翟运的遇害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三年来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最近才打电话给翟朗?第三,三年前赵大窑厂塌方一事到底是人为的,还是纯粹的事故?第四,那只乌盆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瑛,你想想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楚天瑛沉思了片刻说:“还有,就是芊芊作为一个毒品贩子,为什么要设伏袭击警队车辆,抢夺那个乌盆?”
马海伟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三年前赵大窑厂塌方,绝对是人为的!他就是听说有奴工逃跑了,我这个当警察的又介入,事情越闹越大,才制造塌方把所有的奴工都压死了,毁灭证据!这个事情好办,反正咱们有蕾蓉,把当时死亡奴工的尸体照片给她发过去,她一看就知道了。”
“这个才不好办呢!”楚天瑛摇摇头,“你手里有那些照片吗?没有。照片都在县局法医中心档案室吧,你不走正常程序,能拿到吗?你要走正常程序,他们能顺利地给你吗?况且,赵大不会笨到真的先杀了人,再伪造塌方现场,假如他请奴工喝酒,然后把他们集中到窑洞里,再制造塌方,谁也没办法破这个案子——除非是当年出事后,马上请刑事鉴识专家现场勘查,发现有人为制造塌方的证据。你认为三年过去了,赵大还会留着塌方现场给警察当勘查实验基地吗?”
马海伟一下子傻了眼。
郭小芬说:“不管千头万绪,只要抓准一个头绪,其他的总能慢慢解决。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想办法接触一下当事人:赵大是一个,李树三是一个,还有那个翟朗,也需要和他好好聊聊。”
楚天瑛皱起眉头道:“我最头疼的正是这一点,咱们怎么才能和赵大、李树三接触呢?稍不留心就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啊!”
“我跟你说,李树三我不熟,赵大嘛,我倒有办法。”马海伟得意地说,“三年前我不是办塌方的案子吗?赵大那货心虚,找了个中间人,想请我吃饭给我好处,让我把这事儿私了,这个中间人姓皮叫亨通,是《渔阳日报》一名记者,我当时就拒绝了,但是赵大托皮亨通给我带话,说今后来渔阳玩可以找他,吃住全包,我没理他。这几年倒是逢年过节总收到皮亨通的问候短信,我那篇滴眼液的调查稿子不是刚刚上报了吗,他应该已经看到了,我跟他联系一下,说来渔阳回访,他肯定要接待我,话赶话也许就能寻到个见赵大的机会。”
郭小芬不大同意:“好比打电子游戏,先打小喽啰,最后才打BOSS,我们上来就直接打BOSS,恐怕会打草惊蛇。我还是建议,先接触一下翟朗和李树三的好。”
“这老大个县城,去哪儿找翟朗和李树三啊!”马海伟愤愤地嘟囔道。
楚天瑛见他俩又要起争执,赶紧支派郭小芬说:“小郭,天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回房睡觉去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商量。”
郭小芬何等聪慧,听出楚天瑛是故意要支走她,避免和马海伟这等人物纠结不清。于是淡淡一笑,说了句“你们也早点休息”,便起身告别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乱的像塞进了一团乱麻,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于是她打开背包,拿出一盒乐事薯片来,抽出抽取盒开始一片一片地往嘴里塞。虽然方便面已经填饱了肚子,但最近一段时间,也许是心情抑郁的原因,她总是喜欢吃各种零食,尤其是薯片,仿佛在“咔嚓咔嚓”的咀嚼中,粉碎了一个个忧烦与欲念。
倚着窗台往下望去,庭院里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有,偶尔传来一声飞虫撞上窗纱的“砰砰”声,令这茫茫的夜色充满了叵测。
不知不觉吃完了整盒薯片,喉咙里立刻开始叫渴,端起小木桌上那把老式暖壶,空空的,摇一摇只听见水垢的“噼啪”声。她想起水房在一楼,于是拎着暖壶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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