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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而入,放下丝帘,点亮屋中的灯,取了个木凳坐下,身影弯了下去。
李敛本要走,见了她却迟疑一瞬,自树后现出身影来。
她朝女子的身影慢慢行过去,刚走至丝帘之前,便听得里间细细抽气声。
李敛早有些醉了,听见这声音没过脑子,手一抬掀开来帘布,见到了那女子的脚。
那是一双极小的脚。
女子一只脚脱了狭窄的尖头舞鞋,拆开缠足的长布露在外面,脚背嫩如婴孩,畸形四指紧紧蜷缩在脚底,显出种压平过的严酷修整来。脚掌头端的大拇指亦极窄小,如荷塘露头的尖角顶,拇指指尖生了一块厚茧,指甲已尽烂了,流出些脓水,血迹斑斑的脱在地上。
女子见她进来先吃了一惊,赶忙遮住,见李敛是个女人似又松口气,端起笑来,柔柔道:“恩客,这儿是后宿,茅房在东拐角呢。”
“……”
李敛不言不语。
单膝跪下来,她抬手扯住女子水袖,顿了顿才拉开它。
将她的脚捧在手中,李敛垂下的眼睫掩盖神情。
女子咬唇将脚朝后缩,试了几试抽不出来,便一手搭在李敛肩上,妍丽笑道:“恩客,您醉过了,男倌宿馆在左旁,婉铭不接磨镜的女客。”
“……”
李敛仍不生言。
沉默许时,她放开婉铭,去井中打了些水,先走回来将她的脚洗了净,又打怀中掏出些白药撒上,弯腰吹开,使纱布给她缠了两圈,裹好了。
上药之时婉容一直极顺从,垂目低眉地望着她动作。
药上到一半,李敛忽低低开口道:“疼不疼。”
婉铭愣了一愣,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她笑道:“你心疼我啊?”
李敛停了停,仰起头看她。
婉铭仍是笑,弯起的双眸见不到神情。
她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晚间在包间饮酒的贵客。”
上身朝前微探,她柔声道:“你若是心疼我,今晚就多给些赏银啊。”话落轻笑着抽出脚,将之重新裹缠起来,套进舞鞋中,起身去了。
“……”
婉铭虽笑着,李敛却没有笑。
她一直都没有笑。
盯着地上两三点血迹,盆中飘着的半截纱布,李敛的手在半空停了一阵,落回到身侧。
张和才又在王府的檐上寻见了李敛。
实际根本算不上是寻见,毕竟李敛就在他房上大声唱歌,根本没藏着。
不知从哪弄了一根檀木筷子,对着当空的皓月,李敛就用这根筷子敲着半空的酒坛击节而歌,反复唱一首歌,不断地唱,不断地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她高歌的音色既不明亮,也不悦耳,夹刀带杀,嘶吼着响彻在良夜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