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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世子怎么这样容易生气?”她不知自己言语中惹了青年什么忌讳,有些困惑。
青年挑了挑眉:“你见过我?”
她两只手指了指青年腰间的玉佩:“敬元初年,新皇初登大宝时,百丽国呈送上来的贡物中,有一对以独山玉雕成的玉佩十分惹眼,我一眼看中那个玉树青云佩,去找皇帝堂哥讨要时,他却说好玉需合君子,丽川王世子人才高洁,如庭前玉树,与玉树青云佩相得益彰,他将此佩赏王世子了。”
她抿唇一笑:“我没见过世子,却见过世子的玉佩,我喜欢过的东西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和季世子也算是有过前缘了,所以季世子……”她将一双皓腕往前探了探,乖巧地笑了笑,“你帮我解个绳子呗。”
季明枫不动声色,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是哪位郡主?”
她一双手抬得挺累:“我是十花楼的红玉,”将双手再次送上前,“绳子。”
季明枫低声道:“红玉,成玉。”冷淡的唇角弯了弯,便在那一刻季明枫俯下了身,因此成玉并没有看到他唇角那个转瞬即逝的浅淡笑容。
成玉便是这样认识了丽川王世子季明枫。
她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候朱槿前来寻她,因此季明枫将她带回了丽川王府。
那一夜她本是为“月照夜璧”之景而跟着朱槿前来绮罗山,但经过夜璧崖,瞧见清月朗照夜璧的胜景时,身旁之人却换做了季明枫。
他那时候行在她身旁靠前一些,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夜璧之上,挺拔颀长。而夜色幽静,那一块玉树青云佩在他行走之间撞击出好听的轻响。
君子佩玉以修身,说的乃是以玉响而自我警醒,若佩玉之人行止急躁,玉响便会急切杂躁;若行止懒缓,玉响又会声细难闻。
成玉在月色中打量季明枫,他的侧脸在月光下瞧着格外冷峻。
她想,这是个身手了得的剑客,却又是个修身修心的君子,她从前所见的剑客们难得有这样修整的礼仪,她所见的那些有修整礼仪的读书人却又没有这样的身手。
她就十分敬仰了,想着她皇帝堂哥说得没错,季王府的世子,他的确是一棵庭前玉树。
成玉敬仰季明枫,心中满存了结交之意,一路上都在思索当朱槿找来王府时,她如何说服朱槿在王府里多赖上几日。
不曾想,于王府扎根两日,也未候得朱槿前来会合,只在第三日等来一封书信,乃梨响亲笔。
大意说朱槿此次之伤有些动及故病,虽算不得严重,却也需尽心调理,丽川府附近并无灵气汇盛之地适宜他调养,她需同他去一趟玉壶雪山,而郡主肉体凡胎,受不得这一趟急旅的辛劳与苦寒,便请郡主在丽川王府暂待个半年,待朱槿好全了他们再来接她云云。
看完信,成玉摸了摸心口那瓣朱槿花瓣。花瓣完好,他的确无事了。她思考了一下,朱槿他一个花妖,无论去哪儿,他要真心想带着她,难道会没有什么办法?多半是这一路上她将他烦透了,因此他故意将她给扔这儿了。
她茫然了一阵,然后高兴地蹦了起来。
自由,真是来得太突然;惊喜,真是来得太突然。来吧,造作吧!
如成玉所料,朱槿的确是故意将她扔在王府中的,但也不只是因她将他气得肝疼。
实则脱险后的次日朱槿便寻到了王府。他隐了身形在数步之外观察成玉,见她言谈是轻言细语,走路是缓步徐行,没了他同梨响的相伴和纵容,她竟变得稳重有样子许多。朱槿欣慰之余觉得这是个机会,留成玉一个人在王府待一阵,说不定她能懂事一些。
但这着实是个误会。成玉如此文静,并非因朱槿和梨响不在,纯粹是因她想要结交季明枫季世子。
她同季世子一路归程,世子将寡语少言四字演绎到了极致,任她如何善言健谈,也难撬开世子一张嘴令他多漏出几个字。但回到丽川王府,她瞧着他们府中一个叫秦素眉的姑娘却能和世子说上好些话,而秦姑娘她是个雅正淑女的款式。
她就了悟了,原来季世子对文静的姑娘要耐烦一些。
她那时候也没有同龄姑娘们那些善感的心思,想若她扮文静了,其实是掩了自个儿的真性情,就算季世子终于欣赏她了,欣赏的也不是真正的她如何如何的。她只觉自己真是可以上天了,怎么这么能干,什么样的人设她都驾驭得住,且驾驭得好。她觉得什么样的自己都是她自己。
虽是以落难之名孤身处在这丽川王府之中,成玉却适应得挺好,只是水土不服了几日。人说病中最易生离愁思故乡,她也没有这种文气的毛病,她病中还挺精神。
季世子日日都来瞧她一瞧,念在她是一个病人,她没话找话时他也没有不搭理她。虽然仍是惜字如金的风格,但好歹多少陪她说两句。
成玉总结下来,整个王府中,世子也就会和两个姑娘说点无关紧要的话,一个是性情柔婉的秦姑娘,一个,是病了的她自己。她好着时连见世子一面都难,更不要提和他说话。她就此悟出了“生病”这事儿对自己的重要,病全好了还拖在床上硬生生又挨了几日。
但一个水土不服能在床上拖几时?没几天这病就装不下去了。
她正琢磨着还有什么好法子能助她亲近季世子,世子就将蜻蛉带到了她暂居的春回院中。说是王府中亦非处处安全,故而为她挑了个护卫,能文善武,既可同她作伴,又可护她周全。
彼时正值仲春之末,尚有春寒,春回院中有瘦梅孤鹤,她拥着狐皮裘衣,目光盈盈直向季明枫,蜻蛉却只一身轻衫,手中持着一支紫竹的烟管,那其实是有些奇异的装束。
她那时候并未十分注意蜻蛉,因季世子方才提到了护卫,让她猛然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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