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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说完各自顿了下,阿鹞先回她:“好些了,下午醒过一回,不过吃了药又睡去了。你想进去看看他吗?”
梁佩秋喃喃:“我可以吗?”
她还喘着气,气息未匀,满脸写着担忧。
阿鹞让她先缓口气,又说:“你跑得这样急,不就是来看他的吗?如若不见一面,你会安心?”
这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梁佩秋尚且不知阿鹞已经在和祁门商户议亲,还拿他当徐稚柳的未婚妻看待,满心满眼觉得她好,堪配徐稚柳。
殊不知阿鹞看她,亦是一样的心态。
只有安庆窑的小神爷,才配得上她阿谦哥哥另眼相待呀!
她说着就要引梁佩秋进门,不料时年一个大步挡在身前。
时年一直觉得梁佩秋的出现怪异且突然,对公子的示好也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像是不安好心,又似乎别有目的。
可眼下最大的毒瘤已被公子拔除,即便这人是对家,可她文弱至此,又能惹出什么祸端来?
他想说不可以,转念想到上回在狮子弄,她指着没有的月亮说又大又圆时,心头又一软。
见她眼神里带着丝哀求,他犹豫再三,没好气地说:“只能看一会儿,别说话,别打扰公子休息。”
阿鹞急得一手推开他:“她会不知道轻重吗?你别挡路。”
说着,把梁佩秋往前推几步,朝她许以鼓励的眼神。
梁佩秋怕惊扰到徐稚柳,不由得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推开门,先是朝里看了眼,见时年和阿鹞没有跟上前来的意思,索性关上门,越过一排排书架,朝最里头的罩房走去。
她上回来时,虽没进去过里头的卧室,但大致格局是知晓的。
况且一路走来,这里的一石桥一水壑,已然在她心里演绎了千遍万遍。
直到床上躺着的那人落入视线,她的心才猛然一定,眼眶当即红了。
她仍旧不敢呼吸,小心翼翼走到床边。
徐稚柳呼吸平缓,想必还在睡着,她略松一口气。转念见他脸色苍白,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裹着厚厚的被子,仍能见底下体形瘦削。
约莫那一剑伤他极深,本就单薄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了,她不禁又难过起来。
他怎么敢呢?怎么敢以此单薄之躯,对抗安十九那样有权有势的京官?
他不怕死吗?还是说,为着那一间间窑口的苍生黎民,为着黑子和三狗,他已然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
他做了天大的好事,却不能对外言明。他所受的屈辱、伤害和苦痛,也只一人独尝。
她多么希望他身边能有一个人,至少有一个人,可以日日夜夜陪伴左右,知他心意,晓他苦楚,能陪他同生共死吧?
她真的、真的心疼他,心疼到甚至愿意做那墙上的灯影,如此守护着他,也好过他茕茕孑立,孑孓而行。
这般想着,她跪坐在他床榻前,眼神中的爱慕深藏不住,像是一尊虔诚的像,在守望着什么。
片刻后,她又看了眼熟睡中的他,伸手揭开被子一角。
她想看看他腰间的伤究竟如何,若不能亲眼所见,怕不会心安。思来想去,也只能趁他睡着,偷偷地看上一眼了。
谁知被子揭开,他竟然只穿着一件亵衣,胸前半敞着。
她来不及多看小腹一眼,忙又盖上被子,背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
这……
这……
她的脸微微烫,确没想到徐稚柳瞧着那样瘦的人,脱了衣服竟也有肉。粗粗一瞧,也是相当结实的。
虽比不得窑厂里头那些粗汉子雄壮有力,但也和一般的男子不相上下。
转念一想,他日常除了管理窑务,也要进出窑口拉坯利坯干体力活的,不可能手无缚鸡之力。
说来说去,都怪她忧心太过,想岔了。
她还在努力做心理建设,从脑海里挥除方才惊鸿一瞥的所见,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呻吟,随后是喑哑的呢喃:“水、水。”
她忙起身走到案几旁,只有一壶茶,好在是春日嫩芽沏的,不算浓茶,她试过水温后,递送到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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