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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孝正唏嘘间,眼光疯狂之人在台上伸扇指来,喝叫道:“幽斋!我留意你半天了,谁要你在下边交头接耳,带头说话不停?”藤孝窘道:“我……”眼光疯狂之人伸扇指责道:“我女儿正要唱歌,你却在下边说说笑笑,还嚷什么‘棚塌’,就是你这家伙专门领头咋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歌会你都爱这样,还带头起哄,嚷着要看震脱衣服。我女儿就在台上,你想看谁衣服被震脱?”
在众人纷纷转望的目光之下,藤孝憋迫道:“我……”眼神疯狂之人瞪视道:“我女儿就在台上这种令人紧张关头,你还坐在下边拿个千里镜等着看你想看的东西是不是?你想看谁衣服被震脱掉我问你?”藤孝羞愧道:“我不是我没想……”
“总之!”眼神疯狂之人招手道,“你给我上来。还有你,也一起上台。这种紧张的关头你们还坐得住?都想看我女儿被震掉衣服是不是?阿振,赶紧回去穿棉袄并且还要多加几套厚衣服再上来唱歌。泷川,你赶快去把你们甲贺那些夜行衣拿过来给我女儿和女眷们穿上先!要紧身那种,对,不容易脱那种,嘉隆他们潜入海底凿船作战那种‘贴身水靠’更好。可他在海战前线忙着凿辉元的船底,谁去飞鸽传书给他……”
信包忙去抚背安慰他哥,叼着卷烟温言道:“不担心不担心,别着急。来,抽口烟先!”说着,递烟伸近给他吸了一口。眼神疯狂之人在烟雾缭绕中咳起来,叫苦道:“唉呀,你别弄我嗓子痒,万一唱不赢他们就糟了,我们这里实在太多女眷,你明白我们的处境吗?”
“关心则乱,”我旁边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忙起身说道,“其实他是情急关切,才乱掉方寸的,并非像信雄那么容易乱恐慌。对了,我拿这个东西去给主公闻一下,帮他定定心神……”
我掏出个物给他一并拿去,说道:“这是先前他身上掉的。”想了想,又取出个东西也塞到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手里,叮嘱道:“先别给他闻那些了,就只用这个好使。小庙里捡到的,盒子上边标明‘定神丸’。赶快拿去吧!”
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打开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伸来之手,瞪视道:“什么东西?谁给的?吃了会不会死?”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朝我坐着的地方扬扬下巴,笑吟吟而觑道:“她给你的。”眼神疯狂之人瞪他一下,把药塞进口吞服,哼了一声:“不早说?”
藤孝凑过来问:“右府啊,你要灭她全家,就不担心先被她用药放倒?”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往他头上啪的一打,冷哼道:“我服了她的药感觉好得很!”
“况且我没灭过谁全家?”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敲打光秀之头,睥睨道,“我家哪个女眷的全家没被我们吞灭过?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没灭过你们那边的亲家?你躲到光秀背后让我打到他有什么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幽斋!你起心把女儿嫁给义定,你说你图什么?”
后来我听说藤孝图的是义定的领地。他先将女儿伊也嫁给丹后的领主义定,起初义定对藤孝家抱有戒心,一直不肯带妻子回门,藤孝也没采取任何行动并不断向义定示好。半年后义定对藤孝家戒心逐渐减弱,藤孝要求见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疼爱妻子的义定终于陪同妻子回到了娘家。然而迎接义定的却是无情的暗杀,并且由藤孝的儿子忠兴亲自动手。随后这父子俩顺利消灭了女婿家的残余反抗势力,完全平定了丹后。
伊也失去丈夫后改嫁藤孝的家臣,因为丈夫要求帮忙揉脚而与丈夫生争执,并愤然回到娘家向父亲诉苦,但藤孝却毫不包庇女儿,而是对女儿说:“虽然你是我的女儿,但是你已经嫁人,就该顺从丈夫的意思,无论他的身份高低,你都是他的妻子!赶紧回去按你丈夫说的去做!”尽管在日后流传着这样的美谈,赞扬藤孝的品德,但却不能掩盖他暗杀女婿义定的事实。
阿振她们捋起裤腿,甩掉鞋褪下袜,踩着节拍脆响整齐。眼光疯狂之人见状不由啧出一声,懊恼道:“女儿,不要给他们看太多!”转头见藤孝手拿千里镜欲抬,他一把抢过来扔远远的,怒道:“你都站这么近了,还拿千里镜来看?”又乱指台下,喝叫道:“瞅啥?一个个都瞅啥来着?我女儿在台上,你们最好无视她。完全无视!”
台下有人问:“那……我们看什么?”
我看见有些小孩子挤到台边围着窥看帷幕后头,阿振她们踩着整齐的节拍不时往那边走来走去,纷纷探头张望,显得好奇又不耐烦。
“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呢?”听见我纳闷地问,高次忙拉着刚回来挤过他身边的白净小子衣袖,低声打听,“一胖一瘦那两人是不是被捕了?怎么半天没见出来唱歌……”
白净小子一边挤去坐,一边回答:“没吧?刚才我看见他俩被贞胜大人请去戏台后边饮茶了。信澄好像也跟着进去了,不知出来没?待会儿问问他……”
“饮茶?”高次啧然道,“那还不就是差不多等于类似被逮了?”
“哪儿会抓呢?”白净小子笑吟吟道,“顶多就是安排画影描形师进去让他俩站好,画个正面、侧面、背面的模样保存起来。刚才我瞅见信澄伸手把他们头弄乱,还让他们张开嘴巴往里瞅来瞅去,接下来就是画影描形了。不管怎样,你别以为他俩还能回九州去。”
我问:“他们本领这么厉害,为何不敢反抗,居然乖乖被你们折腾了呢?”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笑吟吟道:“那是因为贞胜大人向他们问罪了。他专门逮人的官职摆在那儿,谁敢明着反抗‘京都所司代’?”
贞胜出来问:“你们谁进来给幸侃做个保人。按完手印保出来可以接着唱歌跳舞了。义弘大人没事儿,感谢他赏脸跟来陪我们饮了会儿茶。不过幸侃还是需要保一保。唉,这个人呐真是唉怎么说呢……”
光秀问:“罪名是什么?”
“欺诈。”贞胜指着歌本说,“你看这不很明显吗?他这个唱本上预备呈献的三歌,光秀和信澄两位大人都是认可的。然而他们一登台,唱的却不是这三歌,而是未经认可的‘九州风雷’这种不知所谓的调调儿。摆明了是存心欺诈来着,我们有这么好欺吗?不行,依律是要追究的!”
随即领着幸侃出来,边走边教诲:“幸侃呀,今后要注意了。人呐,最重要的品质是诚实。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出幺蛾子的过程。生活给我们放出来的幺蛾子已经够多了。一个个幺蛾子令人应接不暇。你呀,就别再人为地乱放幺蛾子了!”送了几步,拍了拍肩背,意味深长地叮嘱一句:“还有啊,跟小女孩们一起飙歌要注意不宜出现有伤风化的场面噢!”幸侃转头问:“你指哪方面的有伤风化?”
贞胜皱眉道:“看看你,先就衣衫不整。穿这什么衣服,光着膀子露一边胸。这无非就是一块肥肉,你刻意把它露出来干什么呢?而且你还擦得这么亮究竟图啥?不要标新立异嘛!还有义弘大人,赶快把衣服穿好,别光着上身。这儿有许多女眷在看着。你是名将,要注意形象!”义弘忙穿回衣衫,幸侃拽着没袖子的戏服徒劳地试图挡胸,流着汗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讲究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贞胜就此止步不送,口中说道:“光影幻术可以搞,但不要乱放焰火。以免走水。”
幸侃不由纳闷道:“贞胜是从哪儿学回来的这一手,怎么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秀吉拍拍他肩,凑近笑着说道:“据说就是他向主公推荐的高僧泽彦,教主公将稻叶山城改名为‘岐阜’,取周文王起于岐山和孔子故乡曲阜之意,也就是再把‘凤鸣岐山’这出好戏重新在咱们这里演绎一遍。所以贞胜这一套其实你明白来龙去脉的。就别嘟囔太多了,好好唱你的歌吧,舞照跳不误。”
幸侃问:“谁保的我?”秀吉挠着脖子道:“光秀。为什么是他,这连我也想不到。”幸侃咕哝道:“我还以为是你或幽斋呢。怎么不是呀?”秀吉啧然道:“我都是差不多要跟你一起下锅的人了,能保你吗?幽斋这个人呐,你就别指望他了。今后我跟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你现下先去拜谢光秀。”说着,拉他到光秀跟前拜倒。
光秀忙还礼道:“嗐!一点小事情,不要再提了。”随即压低声音叮嘱:“不过,幸侃呀。你跟主公他女儿飙歌,记住悠着点儿啊,聪明人都懂得点到为止,不要去太尽!”
幸侃苦着脸咕哝道:“还飙歌啊?我已经很饿了。肚子响不停,想吃饭……”
阿振她们看见幸侃垂头丧气地出来,连忙踩着节拍退回去一字排开,高兴地招呼道:“可出来了,快接着飙歌。我们在这儿等半天了!”幸侃望了一眼帷幕后不时出现的贞胜身影,愁眉苦脸道:“还要飙啊?可怎么飙?”
眼神疯狂之人睥睨过来,冷哼道:“你让我女儿在台上光着脚等候半天,到头来你这家伙却又怯场,临阵当缩头乌龟,一看见她就萎缩了是不是?”
由于干等半天,我没事做,只好拿调羹勺水喝,端着杯子翻看信包搁下的诗集。高次和秀政这两个小子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由于他们分别坐在我两边,我夹在中间不得不听他们闲扯。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问:“你姐夫最近还流鼻涕不?”
高次头没回地反问:“哪个姐夫?”
“唉……”秀政皱眉道,“你明知我说哪个。”
“我怎么知道?”高次啧然道,“他流不流鼻涕我如何晓得?他又不跟我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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